——“看看西戎軍隊南下的速度,也知道他們在幹什麼了。
“再說,前朝末年,朝廷只是無為,卻鮮有戕民之舉……你沒聽說麼,西戎入關之前,雍豫等地因為苛稅糧荒,暴動了好幾回,連彤城都來了不少流民。”
“可是,”子周握緊拳頭,站得筆直,“大哥,前朝不論景王、燕王,均是內亂。眼下西戎入侵,乃是外侮。難道,難道就沒有可能,中原大地,戮力同心,奮起抵抗,共御外敵?”
子釋嘆口氣:“你說的這種可能性,需幾個前提:一要同心,二要得人,三要借力,四要用智。這一路上,你也看見了,離敵人近的,棄城而逃,離敵人遠的,無動於衷。朝廷龜縮蜀州,被動防守。錦夏大勢岌岌可危,試問誰有此手段力量足以迴天?”
子周露出激憤的表情,那意思是恨不早生二十年。
“而且,”子釋放慢語速,招呼子周過來坐下,“還得祈禱西戎軍隊速度不要太快,下手不要太狠……聽說那西戎王也是個人物,他若懂得選擇時機,放下屠刀,使出懷柔手段,恐怕……”
長生聽得入神。忽然想起了父王身邊高深莫測的莫先生。這一刻,李子釋給自己的感覺,居然和莫先生很有幾分相似。沒想到,他竟是這般胸懷丘壑,滿腹經綸,實乃將相之才。不過,真奇怪,他說起這些,包括提及錦夏皇帝,都帶著一點置身事外的冷漠味道,是因為灰心失望嗎……
“大哥,”子歸想起最切實的問題,黯然問道:“你說,如今,蜀州能守多久呢?”
子釋起身,哈哈一笑:“子歸,你當大哥是神仙哪?管他守多久,反正肯定能守到咱們去了之後。聽說蜀南奇峰深谷,險峻非常,到時候,咱們找個角落隱居起來,做那逍遙自在方外之民,有何不可?”
不知怎的,聽了這話,長生忽然莫名鬆了一口氣。
這般耽擱,自然錯過了宿頭,又丟了乾糧,加上討論重大話題,心情都有點鬱悶,四個人過了一個十分淒涼的夜晚。
第二天上午,到了仙霞鎮,兩個小的就病了。因為頭天貪涼玩得太兇,夜裡又受了風,上吐下瀉發熱頭痛,折騰好幾天。
等他倆好得差不多,子釋卻病了。他體質尚不如弟弟妹妹,之前要照顧他們,心中焦慮,一直強撐,這一病倒,來勢洶洶,把另外三人急得團團轉。子釋自己心裡清楚,事實上,這個身體大概從四月初起,一直處於極度緊張勞累狀態,近兩個月都沒有好好休息過,也確實需要休養一陣子。磨刀不誤砍柴功,當即決定,在仙霞鎮逗留一段時日。
不等好一點,就吩咐長生去租了一椽民居,從客棧搬了出來,如此既節約又舒服。管他時局如何,先安心養病。
“又瘦了。”搬家那天,長生把子釋抱進去,邊走邊抱怨,“我看你往後不用走了,直接等風吹吧……”這人始終不怎麼願意吃肉,頑固得很。
子釋無奈的笑笑,心想,話變多了呢。躺下來,看著他忙前忙後,良心發現,忽道:“顧長生,你當初肯定沒想到,救人的人會變成三個大累贅。”
長生一愣,隨即道:“說什麼呢?”過來摸摸,“沒發燒啊,怎麼說胡話。”
一點也不好笑的笑話,由向來板正的人說出來,別有情趣。子釋彎彎嘴角,閉上眼睛。
第〇〇九章 潤物無聲
六月已經過去,天氣還是熱得很。
南方的溽暑讓長生覺得十分難受,每天晌午教完兩個小徒弟功課,自己再打一趟拳,練一套刀法,就光著上身站在院子裡水井邊扯兩桶水從頭往下澆。
這天正衝得痛快,矮牆外邊一個倩影閃過。不一會兒,房東家十五歲的女兒喜妹捧著罐子站在門檻上,伸出兩根青蔥般的手指扣扣柴門,甜甜的笑道:“顧家哥哥,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