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臉的疑惑,他手伸過來,寬慰地拍拍我的膝蓋。
……
醫院門前是條寬馬路,走到馬路中間,小師姐卻剎住了腳步。
她臉上粘著濕漉漉的頭髮,一臉掩飾不住的恐懼,又開始了深呼吸,好像前面是龍潭虎穴、刀山火海。
我去拉她,一把沒拉動,再拉一把還是不動。
馬路中間車來車往豈是兒戲的地方!
我攔腰把她抄起來,半扛半抱,好歹把她弄到了馬路對面,背後一路喇叭聲和剎車聲,還有罵街聲。
我有些惱了,這他娘到底想幹嗎?
老師傅瞪我一眼,指了我一下,我氣消得沒那麼快,梗著脖子嚷嚷:有病就治病天沒塌!真是夠了,她神神道道地搞出這副模樣來給誰看啊!
老師傅嘆氣,勸我道:一個屋簷下住著,別這麼說話,別這麼說話……
說話的工夫,人不見了,小師姐已經自己進去了。
我和老師傅沒進去,在醫院門口等她。
起初是站著,後來是蹲著。
120急救車開出來又開進去,眨眼已是午飯光景,小師姐遲遲沒有出來。
看什麼病需要這麼長時間?我們進去找她。
急診室沒有,觀察室沒有,化驗室也沒有。
掛號室的阿姨說:是那個說普通話的姑娘嗎?是不是一個人來的?……你們上二樓左拐。
她輕輕地嘟囔著:可憐喲……
可憐?是指小師姐一個人來醫院可憐,還是指她上二樓可憐?
為什麼上二樓就是可憐?
樓梯一走完,睜眼就看見小師姐坐在長椅上排號。
其他排號的人貌似都有伴,有男伴有女伴,唯獨她孤零零一個人坐在中間。
護士正在叫號,貌似再過一個人就輪到她了。
她呆呆地坐著,拍了肩膀才醒過來。
我問她要病歷,她往身後藏,一臉的慌張。
我劈手奪過來遞給老師傅,又一起急急忙忙翻開。
……
老師傅把她從長椅上拽起來,問:孩子,這麼大的事兒,你怎麼敢一個人就下決定……你想清楚了嗎?
她用力地點點頭,咬著嘴唇,睫毛一忽閃,噼裡啪啦兩滴淚。
我和老師傅目瞪口呆地望著她。
半晌,我開口吼她:那你哭什麼哭!
小護士衝過來攆人:你吼什麼吼?要吵架回家吵去,不知道這是醫院嗎?
我把小護士扒拉到一邊兒去,指著小師姐的鼻子問:你說啊,你哭什麼哭!我吼:你這是心甘情願的樣子嗎……騙自己有意思嗎!
老師傅抱住我的腰,使勁把我拽遠。
他扭過頭去,顫抖著嗓音,衝著小師姐喊:孩子,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小師姐靠著牆壁,彎著腰站著,手插在頭髮裡,扯亂了髮髻。
她的臉越憋越紅,憋得發紫,終於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她癱倒在牆角哭著喊:阿叔……
她歇斯底里地問:……我該怎麼辦?
(七)
沒人知道她該怎麼辦。
要想講清楚小師姐的故事,須先從一場大學迎新晚會說起。
晚會的高潮是由一個新生表演者掀起的。
他表演魔術,白襯衫,黑燕尾服,漆皮鞋子亮得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