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我。
我晚熟,孩子氣重,一生不羈放縱愛折騰,借著此番好意,張嘴就應了下來‐‐多好玩兒啊,混成個銀匠噹噹。
我張羅著去買豬頭來拜師,他卻不讓。
他說:免嘍免嘍,你們這幫孩子將來都是要去做大事的人,你住幾天,住下嘎,住下就好。
老師傅說,匠人有匠人的規矩,有些事情兒戲不得。
若當真拜了師,就要扎紮實實學徒三年,若要學得精,三年也未必出師。這是門傳了不知多少代的老手藝,養家餬口有餘,買車買房卻未必,實在不適合年輕人學,也一直沒碰見個真心學藝的年輕人……
他說:你要是願意學徒就學著玩玩,學費不用掏。
我說:那我橫不能擱您這兒白吃飯吧?
老師傅上下打量著我,說:阿彌陀佛,難不成你還能吃窮了我?
好吧阿叔,那咱們今天吃什麼?
(二)
我以為會駐足個天。
沒想到一住就是整個雨季。
住下後,自然不用啃煎餅了,有菌子吃,有涼粉吃,還有洋芋。
烤洋芋、炒洋芋,洋芋絲、洋芋片。這裡的洋芋是紅心兒的,生吃有股蘋果味兒,柴鍋燒來滋味足,飯添了一碗又一碗,怎麼吃也吃不夠。
飯桌就是櫃檯,櫃檯就是飯桌。
鋪子地方小,吃飯時老師傅坐中間,我和小師姐一人一邊斜倚在櫃檯上夾菜,烏木筷子,粗白瓷的大碗。
老師傅唸佛,菜多素少葷,卻出奇地香。我筷子落得像打地鼠,吃得稀里呼嚕。
小師姐不一樣,她眼觀鼻鼻觀心,文文靜靜捧著碗,細嚼慢嚥。
是嘍,銀匠鋪還有個秀氣的小師姐。
小師姐個子不高,一身長襟黑羽絨服,袖子長長蓋過手背。
那一年,北上廣的女孩子開始流行把長髮簪在腦袋頂心,小師姐腦袋頂上也簪著個同樣的髻子,據說叫道姑頭。
本是個俏皮的髮型,卻讓她頂出了一身古墓派的憂鬱。
乍一看,哎呀我擦,敢問小道姑剛給哪家施主做完頭七招魂法事……
小師姐性格也像個小道姑,極內向,話極少,一頓飯也不見她說一句話。
她不問我的姓名產地,也不和我寒暄……話說我是多不招人待見?
飯後我裝裝樣子,起身收拾碗碟,她輕輕推開我的手,說:我來就好。
後院的自壓井旁,她蹲著洗碗,動作輕又緩,一點兒聲響也聽不到。
小師姐也是外鄉人,年齡只比我大一點兒而已,進門只比我早幾天。
老師傅笑眯眯地說:和你一樣,也是撿來的。
也是撿的?也是在路邊啃煎餅就大蒜?
阿叔你逗我的吧?我不信,多秀氣的一個姑娘哦,怎麼看也不像個走江湖跑碼頭的。
她姓甚名誰是何方神聖,老師傅也不知道。
老師傅說別看鎮子小,來來往往的外鄉人卻不少,樂意留下跟我學手藝,高興還來不及呢,問那麼多作甚?只要不是通緝犯,願意住多久住著就好。
我笑問:那如果住下的是個通緝犯呢?
老師傅飛快地上下打量我一眼,嘟囔著:阿彌陀佛……
拜託,看什麼看,很傷人的好不好?
小師姐是個奇怪的女人。
是有多怕冷,冬天尚遠,她卻早早裹上了羽絨服,也不怕捂得慌。
又好像很怕累,她去街尾買菜,短短一截路就能走出一臉倦容來,好像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