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靳長恭偏過頭,眸光似平靜的黑暗之中的水面浮躍起的一點點星光。
“你當時身子小小的,甚至比我還要小,瘦瘦的,一雙大大的眼睛就像受驚的小白兔。當時我第一次產生除了絕望、痛苦之外的情緒——擔憂。因為小白兔在重宇殿這裡是養不活的,我養過,但最終能夠活下來的只會是那些兇猛的獅子、老虎、熊……”
兔子?原來這具身體小時候竟長得像一隻純良無害的兔子?靳長恭被這種比喻給酸著牙了。
但是她卻覺得或許是因為被前身的記憶影響得太深,才忽略了一點,當是暗帝不過也才比她大一歲的孩子,再加上他病患久臥於床,那一幕幕歹毒的事情,對前身幼童做出令人發寒的作為,若是他本意卻也太牽強了。
“你是第一個令我感到驚喜的禮物,我想要你完完全全地屬於我,我不想你死在父皇手中,我要你好好地活著,我想要你……”
他越說越激動,就像一潭寂靜的死水活躍起來,他黑黯黯的瞳仁泛著奇異的色澤。
“那只是你在最孤單的時候找的一個慰藉罷了,現在的你,想要多少個這種只屬於你的都可以,並不是非寡人不可。”靳長恭出聲打斷他的妄想,但語氣卻多少帶了些淡然。
每個人心裡都住著一個孩子,那就是過去。
事過境遷,她不想眼巴巴地追究過去,也不想知道那已故翻不起浪潮的靳蕭騰究竟是怎麼樣一個道貌岸然的人,更不想知道他究竟是怎麼從一個苦逼柔弱的病人,變成一個病態變態的少年的。
也許很無情,但是當她非“她”的時候,現在這種情況便是註定的,她與他能談的只會是利,而不是情。
“為什麼一定要是別人,為什麼我非你不可就不行!”暗帝陰鶩的眼神牢牢地鎖著她。
靳長恭一窒,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影兒……”
他看著她沉默的模樣,以為事情還有圜轉的餘地,青白的臉頰微微泛起幽光,他快步走上前,卻在快靠近她的時候腳虛軟一下倒了下去,而靳長恭捱得緊,下意識便伸手接住了他。
他趁機地抱住了她,緊緊地,像用盡了會身力氣,耳畔是他低低喘息的聲音。
“影兒,你是我的……”
他不斷地重複著這一句話,好像暗示著靳長恭,也像是在催眠著自己。
“所以,你是因為對你父皇的原因,才想毀了靳宮?”靳長恭出聲詢問,並淡淡疏離在推開他。
暗帝被她推開後,臉色明滅不明,而他指尖的血卻流得更洶湧了。
靳長恭視若無睹。
“他知道他自己不行了,便費盡心力留下他的一滴血脈,為了能夠讓他的後代將靳國變成能稱霸整個大陸的存在,他為了他畢生的夢想便是生生折毀的我的意志,令我變成一具行屍成肉地活著,可惜……他死得太早了,我估計也活不了多久了,他的夢算是碎了,他想要的一切,唯有讓我與整個靳國一道去地底下見他了。”
靳長恭能感受到暗帝那一顆灰暗絕望的心除了毀滅,已經填補不了任何其它空缺了。
“你要死,寡人自然不會攔著,可是靳國既然你不要了,那便給寡人,這樣也算是一種對你父皇的報復,不是嗎?”
靳長恭看著他,毫無感情地道。
“原本是打算將它毀了,但是,現在我願意拿它跟你做一個交易。”
暗帝幽幽的黑瞳刺進她的眼底,他湊近她的耳朵,悄然嚅動著嘴唇幾句,靳長恭聞言,微愣不已。
這時,她身後轉來一陣異樣動靜,她凝視靜聽時。
“阿恭……”暗帝卻倏地襲上她的雙唇,極冷與微涼相觸,兩人都顫了一下,靳長恭視線迴歸眼前,卻一動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