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腳下碎裂的響動,隨後是一聲尖嘯,如此犀利,以至於他扔了匕首,雙手捂住耳朵,盲目向後退去,一屁股沉重地坐到地上。
當他睜開眼睛,異鬼的盔甲正像露水一樣融化,黑色的龍晶匕首插在它咽喉,淡藍的血從傷口噴出,在匕首周圍嘶嘶冒氣。它伸出兩隻骸骨般蒼白的手去拔匕首,但指頭一觸到黑曜石便開始冒煙消解。
山姆側身坐起,瞪大了眼睛,異鬼的身軀正逐漸縮小,混沌模糊,化為一灘液體,最後徹底消失。幾十個心跳間,形體已然不存,只餘細細一縷盤旋散發的煙霧。下面是乳白玻璃般的骨頭,閃著蒼白的光,接著也融化了。最後,只有龍晶匕首存留,水汽繚繞中,它彷彿有了生命,好像在出汗。葛蘭彎腰去揀,卻又立即將它甩開,“聖母啊,它好冷!”
“這是黑曜石,”山姆掙扎著跪起來,“他們管它叫龍晶。龍晶。龍晶。”他咯咯發笑,然後大哭一場,將所有的勇氣傾倒在雪地上。
葛蘭扶山姆起身,檢查了小保羅的脈搏後,替他合上眼睛,然後再次抓起匕首。這回拿得住了。
“你留著它,”山姆道,“你不像我,你不是膽小鬼。”
“好個膽小鬼,連異鬼都殺得了。”葛蘭用匕首向前指指,“看哪,看到了嗎?光明正穿過樹木照進來。天亮了,山姆,天亮了,那就是東方。我們只需往前走,就一定找到莫爾蒙。”
“隨你怎麼說。”山姆用左腳踢了一棵樹,以振落上面的雪,接著右腳也踢。“我試試看,”他苦著臉跨了一步,“努力試試看,”接著又跨一步。
第十九章 提利昂
泰溫·蘭尼斯特公爵戴著金光燦燦的首相項鍊,身穿深紫色天鵝絨外衣,踏入議事廳內。提利爾公爵、雷德溫伯爵和羅宛伯爵起立致敬,他一一回禮,朝瓦里斯說了句悄悄話,親吻總主教的戒指與瑟曦的臉頰,拍拍派席爾國師的手掌,最後坐到長桌首位國王的位子上,左右分別是女兒和弟弟。
提利昂搶佔了派席爾在長桌尾端的老位置,長椅加了墊子,以彌補身高的劣勢。被驅逐的派席爾坐在瑟曦旁邊,那是除國王的位子以外,離侏儒最遠的地方。大學士成了副蹣跚的骨架,走路時沉重地倚著一根扭曲的藤杖,顫抖不休。他長長的雞脖子上曾經豐饒的白鬚已不復見,幾點髮絲萌生而出。提利昂有些同情地看著他。
其他人自行落座:梅斯·提利爾公爵結實紅潤,有著棕色捲髮和鐵鏟形狀、間雜白絲的鬍鬚;青亭島的雷德溫伯爵肩膀下垂,身材細瘦,禿頂上只有幾叢橙黃頭髮;金樹城伯爵馬圖斯·羅宛修面齊整,孔武健壯;總主教十分瘦小,下巴上長出稀疏的白鬚。御前會議有了許多新面孔,提利昂心想,許多新玩家。當我爛在床上時,遊戲已經改變,卻沒有人告訴我規則。
噢,大人們都彬彬有禮,但他們的眼神讓他說不出的煩躁。“你那鐵索的主意,玩得挺高的,”梅斯·提利爾快活地道,羅宛伯爵在一旁點頭,接過話茬,“是啊,是啊,高庭老爺替咱們說出了心聲,”他講得也輕巧。
去你媽的,去對城裡的老百姓講啊,提利昂苦澀地想,去對該死的歌手講啊,他們只會頌揚藍禮的鬼魂。
凱馮還算親切,吻了他的臉頰,“提利昂,藍賽爾將你的英勇事蹟都告訴了我,他非常欽佩你。”
他最好多說幾句好話,否則我非揭穿他不可。他逼自己微笑,“我的好堂弟實在太客氣了,他的傷大好了吧,叔叔?”
凱馮爵士皺緊眉頭。“反覆不定,前天還好點,而今天……真令人擔心。你姐姐常到病床前看望,為他提振精神,虔誠祈禱。”
沒錯,但她祈禱他的生,還是他的死呢?瑟曦無恥地利用他們的堂弟,床上用,床下也用——而今這點小秘密她當然希望藍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