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他沒有忘,剛去管理封家產業沒幾天,封家大老爺已對他刮目相看。他唯欠一個機會,那節斷指和毀去的容顏,就是他為這前程所付出的一切。
他忘了他付出了沈越的一條命。每日攬鏡自照,那張臉時刻提醒他殺人的事實。
“無論如何,封娟知道了真相?”紫顏問。
“我居然會做惡夢,居然會說夢話,功虧一簣啊!”徐子介拍腿嘆息。
“那你身上的血是……”
“她要殺我為沈越報仇,我……我不小心錯手傷了她,可我真不是有心的。還好她傷勢不重,只是我要為她止血,她不肯……”徐子介語帶哭腔,無比懊惱,“現下我是回不去了,她再也不肯認我了。”
聽到封娟沒死,長生一顆忽悠的心總算安定了。人逃不過良心,長生心中沒有憐憫,那個人忽哭忽笑,似狂若顛,但在長生看來,他無異於一個死人。
徐子介對封娟也許有一點點的愛意,可是長生想,成全心愛的人也是一種愛。不成全就罷了,還殺人以達目的,這早已不是在愛人。徐子介愛的只有他自己,和他那引以為傲的所謂才華。
長生悚然一驚,想到無才無能留在少爺身邊的自己,懵懂無知未嘗不是好事。幸好他是好人,長生這樣想著,看紫顏把香氣拂上徐子介的臉。
徐子介一睡就是兩天。
醒來,紫顏好整以暇地遞給他一面精巧的螺鈿鏡。他一怔,猶豫地照見自己的容顏,浮起笑容。他擺脫沈越了,眼前是完全不同的一張臉,粗獷豪放,顧盼英武。他拽拽麵皮,彷彿牢牢生就,根本找不出一絲馬腳。這位紫先生真是神人,徐子介歎服地下拜。
紫顏掩口笑道:“無須如此,你送了我一個好聽的故事,我可去換一包好香。”
徐子介沒有聽明白。他心不在此,州府衙門可能已在緝拿他歸案,紫府非久留之地。
“想走了?長生,送客。”紫顏深深凝視他,“徐公子,我想你不需要再來這裡。”
徐子介贊同地點頭,從今往後他會很小心,不再洩露他的身份。他要隱姓埋名過一生。幸好,在封府的日子尚累積了一點家當,沒有預想中的多,也足夠他半生揮霍。
長生送別徐子介後,回來時把院子裡的石子踢得東飛西跑,打掃的童子驚嚇得四處奔走。
“他是殺沈越的兇手,為什麼不讓他頂著沈越的臉,痛苦地活一輩子?”他質問紫顏,話一出口,自覺這語氣太兇,但說出去的話收不回來,只能悶悶地跺腳。
“他的一輩子走到盡頭啦。”紫顏正在自斟自飲,聞言把杯中的酒往口中倒盡,促狹地對憤憤不平的長生一笑,跳到他身邊戳他笨笨的腦袋。
“你忘了?沈越雖然姿容秀逸,卻是短命鬼。他偏要扮成沈越的樣貌,獨獨忘了這容貌不會有太長的壽命。”
長生覺得心裡舒坦些,可想到紫顏又為他改變容顏,不由問道:“少爺你替他重新改了相,豈不是……”
紫顏不動聲色地道:“那張麵皮的主人把臉留在我處,是因為他是一位海捕通緝的要犯。”
長生驀地醒悟,終於從胸臆中舒出一口惡氣。從紫府走到城門,會是徐子介最後一段自由的路罷。
而那炷幽幽的香仍在緩緩燒著,紫顏微笑著於燈火中看他。
“想不想多嗅一會兒這好聞的香?”
聲色
煙花三月天氣,西斜的落日洇紅半天雲霞,長街上都是行色匆忙、勞作一日歸家的路人。鳳簫巷裡,一輛紫檀木夾紗清油車緩緩駛出,車飾極盡華麗,鸞鳳升龍,錦帷絡帶,行人望之側目。
長生惴惴不安地坐在車上,看足前的蓮瓣琉璃香爐悠然吐著莫名的香,聽耳畔瓔珞流蘇叮咚敲擊著車廂,憋了半天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