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簾子一瞧,竟瞧見三太太早已從床上起身,正俯身在妝臺那面,一匣子一匣子在清點著什麼。丁喚了聲“娘”,過去便有些啼笑皆非。原來三太太正清點她的頭面嫁妝,滿滿當當竟也有四個匣子,分別是金銀玉珠。有些是敕詔時皇上賜的,有些是三太太孃家那裡傳的,自然還少不了三太太自個兒添的。這林林總總加起來,也嚇了丁一跳,那堆珠子裡躺著幾顆寶石,品相極其純粹潤澤,反光柔和,是寶石裡的上品。
這裡一匣子,少說也能供幾戶人家一輩子吃喝的了。
琴依重錦兩個低呼了一聲,拼命捂住嘴巴往三太太手上瞧。長這麼大,也沒見過幾回這麼多東西,激動地眼珠子都發綠了。
三太太嗤笑著瞥她們一眼,傲慢地道:“沒見識的東西!這裡有六成是聖上賜的,能是什麼狗雜醃的貨色嗎?閉牢你們的嘴巴,口水舔回去!”
“娘,”丁忍俊不禁,“您這會子清點這些做什麼?身上不好就該歇歇……要不放心,女兒來幫您清點。”
三太太白眼:“你點什麼點?這些東西遲早都是你的。你給我去那邊坐下,我有話跟你說……”說罷一匣子一匣子地將那些東西都搬到了桌上,對兩個丫頭道,“你們去弄些點心,午飯的話,八小姐就跟這兒吃了,去寶音閣說一聲。”
“是。”兩人便出去分開了做事。琴依跑去寶音閣,重錦則在院裡的小廚房裡頭做幾個點心,順便準備好午飯料理。
屋裡頭,娘倆難得談心。
三太太拉著丁的手在桌邊坐下。似乎是因知道了她如今身懷惡疾,丁心裡竟多了許多悽婉與動容,三太太的臉色有些發灰,鬢角長髮已花,未及精心拾掇的容顏憔悴與滄桑無法掩蓋,那雙眼睛裡更是盛滿了她所承載不了的母愛。
可憐天下父母心。這句話她適才跟二太太說過,可沒想到這麼快也印證到自己身上。或許女人天生都是富有母愛的吧,所以……所以便能輕易將這愛表達出來。
但她也知道,這是屬於早逝的丁的,她不過是沾了丁的光。
三太太笑著拿來銀梳將丁一路走來被風吹亂的長髮理順,一面則告訴她:“為娘十六嫁於你父親,整整二十七載了。膝下卻僅有你一個……也曾愧對於丁家祖先。呵呵……不過為娘也從沒想過,原來我家小這麼有出息。”
是啊,對於她們來說,丁能有今天的榮光是做夢都不敢想的。
丁苦笑,輕輕握住三太太的手,將銀梳取下來:“女兒這麼大,也從未盡過孝道。不如就讓女兒來為母親梳一次頭?”
三太太咧開嘴笑:“哪兒能啊,你如今是官,我可承受不起。”
只是打趣的話,丁自然是將她按到凳子上,為她細細梳了。
三太太感慨:“我常在想,要是你哥哥還活著就好了。也不至於……不至於讓你這麼命苦,自小就無依無靠的。”
“娘,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如今福報不就在您身上了麼?何況,我也健健康康的沒病沒災,你也少點兒操心吧。”
沒病沒災麼?不在丁家眼皮子底下過活的六年,她經歷不知道多少的病病災災,幸好都沒二度死成。或許真應了那句話,叫做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三太太搖頭:“你不懂吶。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父親就為這事,可給了我不少臉子。”
丁哪裡不知道這個,就見三老爺待她與丁煦寅的區別就知道了。忽然間一愣,訥訥問道:“所以娘您……您讓十一弟過到您名下養……”就是為了這個?
“我若不這麼做,他將來如何生存?別說家裡那些人看他不起,便是你父親存心要偏袒,也說不過去了。”三太太似乎對此仍耿耿於懷,對於柳姨娘的死,更是無法解開的心結,“你曾答應過你姨娘,將來鐵定會好好照顧煦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