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也許不該給廖玉打電話,還是等到訊息落實後再給她打電話……陳雙橋拿出了咖啡和白酒,這兩樣東西他已經多年不沾了,卻在這個半夜想來一點兒,他覺得咖啡能讓他有點精神,頭腦清醒一些,白酒能讓他安穩,膽氣也壯一些,於是陳雙橋喝了咖啡也喝了白酒,點了菸捲繼續關注電視,直到下半夜兩點電視臺打出了“再見”,然後他胡思亂想一直到了清晨。
天光見亮的時候,陳雙橋終於忍不住撥通了廖玉的電話,沒想到廖玉在電話裡哭喊起來,他還沒反應過來廖玉就關了手機,陳雙橋一陣發懵,轉眼恍惚了剛才在電話裡聽到的哭喊。
“他死了!”——這是廖玉說的還是我腦子裡想的?廖玉剛才說了嗎?廖玉哭了?我打的是廖玉的電話嗎?
陳雙橋真懵了,他拿著電話,左轉轉右轉轉,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警察的電話又嚇了陳雙橋一下,他忙不迭地出門,忙不迭地取錢,攔了計程車坐在後座上,陳雙橋發現自己的兩條腿在打顫。
廖玉的車已經被拖到了收費站旁邊的管理處,被撞壞的升降杆不能正常起落了,那個通道暫時關閉。收費站安全島上的護欄被撞得嚴重變形。陳雙橋下車就注意觀察,匆匆看到這些,就小跑著進了管理處。
廖玉被關在單獨的一間屋子裡,那屋子好像是值班人員夜間休息的地方,廖玉坐在一張又髒又亂的木床上,雙手抱膝,頭臉埋在膝蓋上,肩頭聳動。她看見陳雙橋進來,先是一愣,然後咧嘴一笑,卻怎麼也沒笑下去。陳雙橋只叫了一聲“廖玉”,廖玉就剎那間忍不住大哭。
雲簫敘事之撥雲 第三章(9)
陳雙橋著實心疼了一下,他見不得女人哭,這女人是葉正然的老婆,他揪心,葉正然死了,他的女人哭,天經地義的“心在流淚”。
別哭別哭,咱們先辦手續,然後開車回家慢慢說。你那車還能開嗎?陳雙橋說。
車……能開的。廖玉哭著說。
哦,那就好那就好。陳雙橋說著轉身出去了。
管理處穿制服的同志是準備吊銷廖玉的駕駛執照的,陳雙橋好說歹說,費盡了口舌,他拿出自己的作協工作證,告訴管理處的同志們自己是呈州作協的作家,是省作協的副主席,又再三解釋這個女人是葉正然的妻子,而那個葉正然是咱們呈州有名的作家,剛剛在撥雲山的山洪爆發中遇難了,這女人自然神情恍惚,就出了意外……
您看罰款怎麼樣?賠償您這收費站的損失吧,你說多少我這賠多少。陳雙橋說。
這不僅僅是損失的問題啊主席先生,她是逆行開過來的,而且嚴重超速,這按規定是一定得重罰的。制服同志說。
那您就罰吧!罰款!就是您網開一面,別吊銷她的執照,她這都是傷心給整的,不然她不會逆行噻。陳雙橋說的越發誠懇。
得了,我們算是忽略了她的態度問題了,傷心的女人就是這麼歇斯底里。您交罰款吧,然後開車領她走——您會開車吧?駕駛證我看看?制服同志工作嚴謹。
好的好的,我帶著呢。陳雙橋誠惶誠恐。
總計九百五十元的罰款,陳雙橋沒敢討價還價。兩張票子撕下來的時候,呲啦呲啦,響得清脆。
我們走吧。陳雙橋走到木床前拉住廖玉的胳膊。
好吧,我們走吧,我們回去吧,我們回呈州吧。廖玉站起身時有些恍惚。
廖玉……我們應該……哦,你應該想好去哪,我是說,我們是不是去撥雲山……陳雙橋覺得應該先去看看葉正然。
我們去撥雲山幹嗎?廖玉還在恍惚中。
我是說……正然他是不是還在撥雲山。陳雙橋提示了一句。
他……他當然在撥雲山。廖玉說的很乾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