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盼點點頭,目光仍有些狐疑。沈沅不忍見她的表情,更覺得自己好像也是在騙自己,只能又往阿盼嘴裡塞了一塊醬肉,哄著她說:“出去和黑狗阿兄好好玩。”
阿盼出門去玩了。沈沅獨自在廚房裡掉淚。大鍋裡的醬湯熬到粘稠,醬好的肉要盛出來切片;焯水的肉已經變色,要從湯裡撈出來過涼水。沈沅的眼淚一滴滴落在湯水裡,她忙得顧不得擦一擦,忙碌會讓她來不及去想楊寄,不去想她不可知的未來,心裡會充實好過些。
當她端著燒好的醬肉到外頭,交由沈嶽送到家裡的熟肉鋪子裡去時,腰有些酸酸的,忍不住輕捶了兩下。沈魯氏到底還是心疼女兒,說道:“我說我來忙,你又犟!既然想要孩子的,你就不能為孩子好好歇歇?”
沈沅看著沈嶽的背影,目光空落落的。今日的肉都煮完了,離燒晚飯還有一段時間,又是好難打發的一段光陰!她進去看三個孩子,不料黑狗、阿盼和阿火,玩累了,都橫七豎八倒在榻上、地上就睡著了。沈沅幫孩子們蓋好小被子,又不知所措起來。
沈魯氏見她在樹下團團轉,拿起掃把舞兩下,拿起針線看兩眼,甚至目光還落到了井臺上。沈魯氏怒其不爭,最後道:“啊呀,你別無事忙了!現在反正肚子還不顯,你去集市上給孩子們買點做衣服的布料吧。黑狗近日長得快,穿衣服又格外費。他親孃前幾日見到我還說呢,知道你做鞋的手藝不好,叫啥時候一起上集市買些零布,她來給孩子們做幾雙鞋穿——到底還是親的!”
黑狗的親孃張氏,好幾年前就改嫁到了別家。但是秣陵縣城小,彼此也是認識的門戶。張氏新嫁的這家沒有婆婆要侍奉,她又是兇悍跋扈的性子,竟然把自家的老實男人牢牢降服在手掌心裡,指東不敢打西,如今又為新丈夫生了兩個孩子,更是家裡的功臣,有時想念沈徵——也就是她前頭的兒子黑狗,她男人也不敢說什麼。
沈沅只愁自己沒有事情做,聽得這一聲,便換了出門的衣裳,過了兩條巷口,找張氏一起去集市。
張氏比以往胖了一圈,氣色倒好了許多,一張臉紅是紅,白是白,神采飛揚。她素來能幹,臨行前對她的新男人高聲道:“我陪我妹子去集市買零布,不知道哪個點回來。你好好看著倆孩子,別讓他們滿地亂爬;要是晚了,就打井水把米先淘了,菜先洗了,再把柴劈了,晚些我回來煮。”
她男人追出來問:“錢夠不?”
張氏得意洋洋地說:“夠,管夠!”挽著沈沅親熱地說:“妹子,咱走。”
市井的人就是這點好,楊寄高升、沈沅得意的時候她雖然也妒忌,但是如今沈沅落魄,她心裡的氣沒了,也不會落井下石。兩人沿石板路走了一陣,張氏定定地看著沈沅的肚子,還有走路時略帶別捏的腿腳姿勢,突然湊她耳邊問:“誒,你怎麼像又有了的模樣?”
沈沅不由臉紅,掩飾著道:“瞎掰什麼!”
張氏笑了笑,又說:“楊寄那混小子,別看他如今人模狗樣的,我才不畏懼他!我小叔子也是個老實人,會掙錢,會做人家,天天跟他阿兄耳濡目染的,也會疼老婆。”她又上去咬耳朵:“你們啥時候見面相一下。別在一棵樹上吊死!”又說:“不過,肚子裡可真不能帶著貨,拖油瓶人家認,嫁過來就當父親可不認。”
沈沅不僅是臉紅,眉毛幾乎都要豎起來了,回眸看著張氏道:“我阿母叫你來勸我的?”
張氏慌忙搖手:“沒有沒有!我是看你可惜了。”最後還加一句:“真的!”她知道這前小姑子脾氣不好,見勢不妙,就閉嘴不言了。
沈沅心裡哪有個不明白的!但是人家越這樣勸,她越不服勸。“就等阿末五年又如何?”她暗自想著,“就當和老天爺打了個賭,輸了,認賬就是。就是以後嫁不出去,也就當從來沒有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