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你提點!”
梁長史卻笑得無奈:“提點談不上。這世上,身不由己的事情遠比能夠自主的事情多。唉……”他在馬上衝楊寄拱拱手,這禮行得沒有道理。
楊寄回到公主府,正房裡已經熱熱鬧鬧的了。他面色嗒然,進去後強裝了一笑,可惜一眼就被看出來了。皇甫道嬋側目道:“咦,駙馬這是怎麼了?”
楊寄亦知演得不好,忙做出疲勞的架勢說:“前頭身子不好,積欠下一堆活計,今日忙得臭死,大約是累了。”
皇甫道嬋嗤笑道:“嚯,以前沒有你的時候,臺城就轉不起來?還真把自己當棵蔥啊!”
楊寄忍著她的嘲弄,陪笑道:“臺城倒沒啥事,事兒都在涼州,軍報早幾日送到了,有些情況我熟悉,都等著我來辨析真偽和程度,費腦力的事兒,不信你去試試。”
皇甫道嬋大約也覺出了他的一絲不快,她辛辛苦苦籌備的全鹿晚宴,當然不想被這樣破壞了氣氛,因而嬌笑著來到他身邊,挽著胳膊蹭過來:“好了郎君,我不知道嘛……不知者不罪。哎,涼州我沒去過,比荊州可怎麼樣?將來值不值得去玩一玩?”
玩?!楊寄內心惱火,存心鬧她不舒服,笑著盤坐下來,順便伸手解帶鉤,不動聲色地撇開她的胳膊,端起桌上的酒盞,一本正經地說:“玩也挺好玩的,山特別高,峰頂上都是雪,終年不化;黃河格外湍急,要是發了水,簡直瀑布似的;大草原特別大,春天夏天望過去大片大片的綠色,草都有一個人高。”
他喝了一口酒,手被皇甫道嬋壓了下去,楊寄瞥瞥她含嗔的神色,知道她又想管他,因笑道:“今兒酒不錯。”
皇甫道嬋嗔道:“怎麼還染上了個酒癮?不許喝了,弄得醉醺醺的又要吐!”伸手奪過了酒碗。又催:“繼續說,除了草原,還有啥好玩的?”
“還有姑臧的集市,特別熱鬧,西域的各種東西都有,價錢還不貴。好吃的也多,孜然胡燒肉、葡萄酒、饢饢、酥酪……吃上三天都吃不完!”他眨眨眼睛:“不過,也不是那麼輕易去得的。北燕原來有個王,專門喜歡吃人肉,還專挑女人吃,說胳膊大腿最肥嫩,屁股最有嚼勁,臉頰的肉雖然少,啃起來特別香……”
他的胡話還沒有編完,皇甫道嬋已經一把推開他的臉,噁心道:“說什麼!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楊寄得意地夾了一筷子鮮嫩鹿肉,蘸了韭齏放嘴裡嚼,笑道:“好吧。我不說了。不過涼州美是美,荒涼也荒涼,歉收的時候包括我的將軍府,逮著什麼吃什麼,沒啥能挑揀的。公主那麼尊貴,只怕受不了那邊的苦。”
皇甫道嬋的眼睛突然一亮,又湊了過來:“郎君當真不挑揀吃的?”
楊寄做夢都不會想到自己居然會被皇甫道嬋下套兒,點點頭說:“我小時候飯都討過,餿的都吃過,不挑揀,真的不挑揀!你總不會弄餿的給我吃吧?”
皇甫道嬋笑道:“自然不會,自然是為你好。”
她拍了拍掌心,卻又起身離開,早早地掩鼻。只見兩個侍女款款端上來一隻瑪瑙小碗,揭開碗蓋放在楊寄面前,輕聲道:“駙馬,這是公主特命庖廚從鹿頭角間刺出的新鮮鹿血,大補虛損,益精血,解諸毒。已經調和了燒酒,請駙馬飲用。”
楊寄驚呆了,碗裡盛滿了鮮紅的血液,散發著酒香和陣陣血腥氣,他想拒絕,卻當不起皇甫道嬋聲聲催促:“真的是好東西,御醫格外舉薦。我害了你,又有什麼好處呢?你難道居然不敢喝?”
楊寄情知躲不過,閉著眼睛捧起碗,粘稠的鹿血進入口腔,淡淡的鹹腥味夾著酒氣,第一口有點受不了,但慢慢也不覺得作嘔,閉著眼睛居然真個全喝了。侍女急忙拿水供他漱口,又服侍擦臉,最後往他盤子裡夾了無數蘇葉香薷烤制的鹿腿肉供他壓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