汙濁,蓬頭垢面,一雙眼睛又是紅腫,又是鬱青,累得都失去了以往的神采。她陪著兩個小侄兒侄女哭過了阿姊,抱著兩個娃娃幫他們擦眼淚:“臨川公主,淮南郡王,你們不要難過了,阿母在天上,看你們乖不乖呢。”
她回首對鮑叔蓮說:“我叫安排送公主和郡王去西苑的車駕,安排好了?”
鮑叔蓮說:“早安排好了。只是——非要去西苑?”
庾獻嘉說:“所幸阿姊有先見之明,郡王不為父親所喜,不過是無辜的娃娃,就算覆巢,興許還有挽還的餘地。”她眸子似乎突然射出光來:“我交代的話,你可還記得?”
鮑叔蓮苦笑道:“娘娘是賭徒,奴是打下手的。要不記得娘娘的吩咐,奴自己的命都要送掉,只能記得才行。希望老天爺還給我有命去說罷。”
庾獻嘉冷笑了一聲,又問:“這些日子,那個人如何?”
“能如何?”鮑叔蓮道,“自然是憋屈。娘娘的法子雖是在幕後,但是籌謀於朝堂之外,中書省的禪位詔一擬,那人必定和楊寄翻臉,彼此就沒有了退路。現在,楊寄心狠手辣,以擅亂朝政的名義把那人的親信殺的殺,流放的流放,那人光桿一根,自然被逼到了極處。今日出太極殿又被虎賁侍衛攔下,那人氣得在朝堂上大鬧了一場,說是皇后的二七,夫妻情深,不能不來奠酒——只怕——”他伸頭向外張望了一下:“只怕就快到了。”
他匆匆帶著庾清嘉的兩個孩子,從後頭繞行,離開了。庾獻嘉氣定神閒,等候著一場屬於她的戰役。
☆、第222章 殷奠
和尚們敲著木魚、鐃鈸,喃喃地誦起了“往生咒”和“贊佛偈”,素白帷帳飄飛的靈棚裡,頓時又是一陣悽苦的熱鬧。庾獻嘉雙手合十,在那毫無感情的節奏韻律裡,默默撥動手中一串念珠——那是姐姐最後留給她的遺物,她的心,隨著嫋嫋升起,漸漸化入一派無邊無際而又廣袤空闊的地域中去了。
再睜眼時,靈棚之外,紫光沉沉,冬日寡淡的夕陽隱沒在靈棚中無數的蠟燭焰光和忽明忽暗的香火中了。和尚們唱著晚上的經文,梵音陣陣,連著徐徐縷縷的香菸,把一切浸入一片寒冷的迷幻空靈中。而庾獻嘉突然打了個寒噤,緩緩回頭,看見那個人,遠遠地站在顯陽殿下的玉墀之下,遺世獨立,冷得像一塊寒冰。
皇甫道知越過唱經的僧侶,越過守靈的宮女,越過拂煙似的層層幔帳,來到庾清嘉的棺槨前。棺木已經釘死了,七七之後便要下葬,他的手顫抖地撫過棺木上厚實的髹漆,打擺子似的一陣一陣抖,最後對一旁冷眼旁觀的庾獻嘉喝道:“你出去。”
庾獻嘉不發一語,默默地起身,斂衽退了出去。
她許久沒有走動,覺得雙腿有些跪坐麻木了,一步下去,萬蟻齊齧般又癢又痛,可是心裡卻有一種異樣的舒適與安泰,緩步在顯陽宮的殿外踱著,四下看著宮城巍峨的高牆,與太初宮臺城的通道,除了太極殿外的一片開闊廣場,便是兩邊的內宮窄門神獸門與雲龍門,與太初宮九門相比,這兩座小門不過是宮內宦官所守,若是真的外頭打進來,幾乎等於守不住。若是楊寄要進來……她不覺笑了,他只要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就沒有不成功的道理。
明明已經是黃昏了,但是四處還是明晃晃的,倒是天空顯得黯淡些,庾獻嘉一挑眉:原來,已經來了!不知用了多少火把,竟然照得那麼亮!
楊寄就站在宮城之外,在太極殿外的朱明門邊,朱明門亦是宮城的一道正門,帶著刀兵越過這裡,自己就被釘在“造反”的柱子上了。他本來倒是想著事緩則圓,想著慢慢從宮裡的供奉情況開始排查,查到沈沅所在之後再謹慎營救,但是,一切發展都快得出乎他的預料。
先是中書省宣讀皇帝禪位的詔書,楊寄依著前朝的慣例,上表辭謝,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