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雉堞邊張了張四野,說:“派些人,和我下去巡查一下;派些人,到姑臧周圍的幾座城報信;還有,飛騎回建鄴,把胡騎偷襲的事情彙報給陛下。”
外頭,裹在一片瓊宮瑤殿的雪景中的,是慘絕人寰的景象。
出了堆雪的木柵,死人、死馬,全蓋著薄雪,或結著薄冰,死人露出的臉龐悉數凍做淺紫色的冰雕。楊寄瞥見幾個年紀小些計程車兵有瑟縮之色,淡淡道:“怕也沒用。今日我們強,就是他們死。如果你們畏首畏尾不如他們強了,那麼,凍成這副形容的就是我們自己了。喝兩口燒刀子,長長膽子,下去翻一下屍首,有啥還能用的,別浪費。”
他還是那個慳吝鬼,瞧著精工製作的箭丟了一地,還有胡人們精緻的盔甲、兵器,馬身上的披甲,連同胡人穿慣的羊裘、鹿裘衣裳,不嫌腌臢的話,其實都是好東西。
“咦!”一個在地上翻檢的小士兵突然驚呼一聲。
“怎麼?”眾人過去,順著小士兵手指的方向一看,有幾個年長點的笑了:“這不正常麼?胡騎不帶步兵,喜歡用抓來的‘生口’探路,清理障礙。這些穿著單薄的、沒有馬騎的,大約就是哪裡虜來的奴隸。”
“但是……”小士兵驚惶地睜大著眼睛,“這個還活著!胸口溫溫的,剛剛抽了一口氣呢!”
這個人被壓在幾具屍首下面,肚子下頭又墊著幾具屍首,竟然在這樣的寒夜沒有被凍死。他身上披著一件爛羊油一樣的羊皮襖子,裡頭是件單薄的棉衫,瘦小輕巧得羽毛似的。凍得出了紫色“蘿蔔絲”的臉上,眼睫微微扇動了一下,裂開好幾道血口子的嘴唇也翕動著,似乎在討水喝。
一個自詡懂點門道計程車兵上前檢查,在胸口上一按,嘴半天沒有合上。楊寄焦急地問:“怎麼,到底死的活的?”
那士兵回頭衝楊寄呆愣愣地眨著眼睛:“活是活的,而且……是個女的……”
“你怎麼知道?”
問完,大家已經明白過來,自然是胸脯上另有玄機。
聽說是個女的,這群大小爺們都起了憐弱的心思,大聲彼此招呼著:“快快,有溫水的拿一壺,救命的!”有一個叫:“快快!抱懷裡,得點兒人氣兒才有望從閻王殿里拉回來!”
這憑空變成了好事,幾個人虎視眈眈的,只差要打起來了,最後和稀泥道:“咱們抱著算啥呀,讓將軍辛苦一下吧。”還衝楊寄擠擠眼。
楊寄啐了他一口:“扯蛋!叫發現的那個小鬼頭抱,年輕人火氣旺,抱著暖和。”
大家小心翼翼灌了溫水下去,又貼身暖了一會兒,那個女子醒了過來,茫然地眨著眼睛,麻木地看看這兒,又看看那兒,又茫然地閉上了眼睛。
“再找找,還有沒有活的!”大家來了勁兒,四下翻起死屍來。那些作為“生口”驅使的奴隸,竟然有多半是各個年歲的女子,有的大約是赤著足在雪地裡走了很久,腳趾都凍掉了;有的大約被趕著找絆馬的鐵蒺藜,腳底和身上都是被鐵刺劃出的深可見骨的血口子,血液被凍結在皮肉裡;有的即使沒有碰到鐵蒺藜,身上也滿是斑斑駁駁的血跡,撕開衣服可以看到身上鞭痕、刀痕、指爪痕不一而足……
而且,沒有一個再是活的了。這些可憐的女子,不知究竟經歷和遭遇了什麼。
楊寄直起身子,想起壁壘裡自己的妻女,若是營地被攻破,只怕也會淪落做其中的一員;又想涼州各郡中的百姓,若是城池被破,只怕更多人會成為胡騎的奴隸和“生口”。“狗_日的王八蛋!”他忍不住罵道,“老子非把你們趕回戈壁草原上去不可!再不許你們進我們的中原!”
“將軍,屍首怎麼辦?”有人用刀戳了戳凍得鐵硬的土地,挖坑埋了大約是做不到的。
楊寄嘆了口氣:“這時候,也顧不得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