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囚的北燕人知道我們這裡守著城呢。”不光要求點燈,還一定要按他的方式掛燈,大家只覺得主將性格比往常彆扭,但也沒敢多話。
他到了城角他居住的下處,棉袍外裹著的狐裘斗篷上已經凝了一層細小的雪珠,他抖了抖斗篷,罵罵咧咧的:“孃的!這鬼地方,都二月了,建鄴的連翹花兒都開了,這裡一根草毛沒看到不說,還下春雪!”又對唐、嚴二位道:“精神抖擻點兒,聽到城門的號角聲,立刻給我爬起來。”
兩位眨巴著眼睛:“將軍這意思,今日會有號角?起來穿鎧甲怕是來不及啊,要不今夜我們倆輪番值班?”
楊寄笑道:“脫掉那死沉死沉、冰凍冰凍的勞什子吧!披個棉袍子,凍不死就行!”
他進了府,穿著棉袍,蓋著薄被,雙眸炯炯地躺著休息。眼睛不敢閉,一點點激動夾雜著一點點害怕,紛亂的事物紛至沓來。也不知過了多久,一直胡亂想著自己和沈沅一幕幕旖旎畫面的楊寄,終於告誡自己要把心思放寧靜下來,“非寧靜無以致遠”。
他把注意力集中的房頂上,那沉沉的春夜,外頭夾著冰粒子的春雪打在屋瓦上,“沙沙”聲連續不斷,節奏單調,但若有禪意。諦聽的人焦躁不安的心緒漸漸寧靜下來,腦子中不餘雜念,而是將他的計劃梳理了一遍,又一遍。
大浪淘沙,總有塵歸塵、土歸土的,但他要的,是一支金子般的強悍隊伍。那一點點小不忍和小自責,終於消失不見了,就和他開始思考戰略,而腦海中終於沒有了沈沅玉體橫陳的模樣一樣。
半夜,他突然聽見外頭隱隱傳來尖銳的號聲。等不到聽第二遍,他已經一個鯉魚打挺起身,蹬上軍靴,扯過斗篷披好,再戴上胡人的暖帽,那有極長的皮毛,戴上後腦袋直有原先兩個大,但是極其保暖。楊寄最後抓過他的大刀和令旗,氣定神閒出了門。
他的“糖鹽”二將稀裡糊塗穿戴著,已經拿著他們最擅長的武器,守候在他門前。楊寄笑問道:“你們倆囚攮的,領子一邊在裡一邊在外!”伸手幫他們翻好。
唐二話比較多:“將軍,我都沒敢閤眼!北燕真的來夜襲了?”
“嗯。”楊寄簡單地點點頭。
“我們這裡只有兩千多人,能對付?”
“能。”
唐二望望身後的院門:“要不,我去換身甲冑?”
楊寄又好氣又好笑地說:“就是要你們輕裝上陣。快跟我走!你看我都沒穿甲冑!”
他很快站在雍州城的雉堞邊,清清楚楚看到北燕的隊伍黑壓壓的,火把燃得不多——也不必多,他的城牆上,掛滿了風燈,黃色的火光在半透明的羊角燈裡跳躍,把飛在其上的雪珠子都照得如同金珠,簡直醒目得很。
楊寄不嫌辛苦地把城牆上方整個轉了一圈,看清了敵人前來的方向,對在城牆上那些已經呆住了計程車兵說:“把西門的風燈拉到旗杆頂上去,北門拉到一半高。其他的不動。”
“為啥?”
楊寄踹了發問的人屁股一腳:“叫你幹你就幹,哪兒那麼多廢話!”他環視四周,又說:“要打仗了。敵人來的不少,大概是我們的十倍吧。”
他說得輕鬆,其他人幾乎要嚇尿了。可是這會兒嚇尿明顯尿早了,因為楊寄接著說:“不要穿盔甲,全部是棉袍加斗篷。”又說:“開城門。”
“開……城門?!”
“開!城門!”楊寄一字一頓瞪著城門口守城計程車卒。見他戰戰兢兢把外城城門開啟了,才上了自己的黑色戰馬,舉起手中的火把,下面綁著的令旗紅得如血。他大聲道:“狹路相逢勇者勝。今日咱們是賭命來了。我楊寄第一個賭。怕死不想賭的也沒有退路了。大家像個男人吧!”城門洞開之處,北燕的馬蹄聲彷彿已經如雷鳴般響徹在耳邊,點著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