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寄大約也想通了,既然沈沅是留不住了,那麼她皇甫道嬋才是陪他走完的人。
他的懷抱堅硬而溫暖,極淡的薰香氣,帶著他身上的氣息,滿滿地籠著皇甫道嬋的全身。她愛意朦朧間願意對他說些掏心窩子的話,因而上了馬車,便依舊靠過去,枕著他的肩膀,伸手在他胸口上畫著圈圈,口裡低低道:“郎君,我知道這個孩子你不喜歡,郎中說是個女孩子的多,不會搶你的爵位。將來,我們好好過日子,我再不與那些人來往,我為你生孩子,生個像你一樣英俊勇武的男孩,來承襲我們的爵位,好不好?”
她呢喃得像一隻細巧溫和的乳燕,乖順地俯伏在他胸口,隔了一會兒不聞答語,猜測他大概不愛聽這些關於承襲之類的話題,便又悄聲道:“郎君今日的薰香真是好聞,不知是哪家賣的香餅子?又或,是那個丫鬟配的薰香料?”
楊寄隔了好一會兒才說:“應該是桂花味兒吧?”
“哦。”皇甫道嬋一點都沒覺察出不對勁來,只是貪婪地在他身上吸著好聞的氣息,漸漸心旌盪漾,又密密地開始吻他。
楊寄擋開她的臉,而她的手不知羞恥地伸到他的衣襟下襬那裡,低聲道:“若是輕些慢些,從後頭……大約也沒什麼事的。”
楊寄不動聲色捉住她的手扔出來:“我們到了。”
閨房私意可以放肆,正經的模樣還是得像公主。皇甫道嬋無奈地掠了掠鬢,拋了個媚色過去,旋即從御夫開啟的門簾子裡看到一處寬闊的屋宇,磚石樑柱簇簇新的模樣,但某些椽子或桁枋,大約沿用舊物,尚帶著焦痕,下馬車時又看到,門邊一棵高大的櫟樹,焦死了半邊,另半邊卻透出綠油油的春意。
“這是哪裡?”
楊寄冷冷地勾起唇角:“這原是雍州刺史的官邸,旁邊是暫來官員所居的公館。庾太傅便燒死在這裡,他的骨殖和其他人的焦骨混雜在一起,最後是一道帶回建鄴安葬的。”他接下來說的話讓皇甫道嬋如雷轟頂,幾乎想逃:“對了,你死去的那位丈夫,也是死在這裡。被盛銘下了鴆毒,七竅流血,也燒做一罈子灰。是我拿盛銘的心肝五臟祭奠他的。”
他頭都不回,一把撈住想跑的皇甫道嬋,用力裹在臂彎裡,在她耳畔輕聲說:“怎麼,你不去拜祭拜祭?不管怎麼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又是因為你的不作為而死的!”
“楊寄,你想幹什麼?!”皇甫道嬋渾身發抖,掙了又掙,卻掙不過他——此時才發現,他那個堅硬的懷抱是如此可怖!“梁長史!梁長史!”她便又向後求救。
梁長史亦步亦趨過來,想勸,又知道沒用,在後頭跺了跺腳:“楊將軍!這可是公主啊!”
楊寄回首笑道:“梁長史,我懂!我怎麼捨得傷她?”他點點手:“請長史一道進來。”刺史府邸的廳堂還是那麼寬敞明亮,楊寄左右看看,他的人已經在外面佈置得密密層層,窗戶紙上,屏風外頭,影影幢幢俱是影子。
他端坐在正中,目視著皇甫道嬋:“永康公主,此刻乃是國家危難存亡的時候,陛下在朝堂上說過,國家興亡,匹夫有責。莫說匹夫,就是普通人家的婦人——比如我的下堂妻沈沅,也該當承擔救國的責任。可是我到了雍州,再讀北燕的國書,突然發現犯了個天大的錯誤,這條錯誤不糾正過來,只怕落人口實,求和不成反而催發戰事,就不划算了。”
皇甫道嬋已經估計到他沒好事說,她昂起下巴,冷笑道:“你想說什麼?”
楊寄道:“國書中所求的是‘將軍楊寄之妻楊氏’,可沈沅已經被我休棄,怎麼說都不是楊寄之妻了。現在我的正經妻子,不就是你麼?”
皇甫道嬋臉色一陣發白,硬撐著場面,冷冷地笑:“哦,那你是說,北燕皇帝要的是我?他見都沒有見過我,就願意娶回去做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