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這是我信得過的人。你要真有什麼請求願望,就今日一面之交,我也願意幫你。”
雲仙俯首行了個大禮,方低聲道:“婢子自從被大王賜出給楊大將軍,大將軍不願妻子傷懷,執意不娶婢子,而是認作妹妹,嫁到秣陵,實實在在也過了幾天好日子。”她不覺間又是淚流滿頰,抬手擦了擦,搖搖頭說:“那些事,婢子也不願意再去回想了。我的日子被毀了,再也回不去了。”
庾清嘉同病而相憐,默默地看了雲仙一會兒,說:“那麼,你是為楊大將軍進府的?你想做什麼?”
她如此敏銳,雲仙心頭微微一驚,嚅囁著竟有些不知說什麼才好。庾清嘉淡淡笑道:“你不必怕。大家看我似天上人一般,可是我自己明白,你說的那種從好日子突然掉落到地獄一樣的感受,我也有過。”她目光遼遠,彷彿透過屋子的牆壁,看向很遠很遠的地方,說話如同夢囈:“我阿父,從小把我們姊妹當做掌上之珠,疼愛不夠。嫁了人,這種被捧在掌心裡的感覺,就沒有了;我阿父,國之棟樑,卻遭人忌憚,在雍州用兵,我日日擔憂,期冀著父女重逢的一天總會來臨,但是,這希望也沒有了……”
她漸漸淚下,唇角還彎著一抹笑:“他被傳出投敵的訊息,我的兄弟、堂兄弟、伯伯、叔叔全數下獄。聽聞中書郎在陛下授意下,草擬廢黜皇后——我的妹妹庾獻嘉——的訊息。”她突然又把目光聚焦在雲仙的臉上:“楊將軍是庾家的恩人,成全了我阿父的清名,也救了我們庾家百餘口的人命。你若是為他有所求,我結草銜環,萬死不辭!”
竟然來得那麼容易,這回,輪到雲仙愣在了那裡。
建德王妃進宮進詣皇后,宮娥宦官們皆知道這是姊妹兩個,有說不完的體己話,於是奉完茶點,便都退下,把空間留給她們倆。
庾清嘉仔細看了看妹妹的面容,嘆息道:“你常年無事,也該多花些精力在打扮自己上,我那裡有上好的玉容膏,轉天送點給你來?”
庾獻嘉苦笑著搖搖頭:“宮中供奉並沒有怠慢我過,只是心情不得舒鬱,再好的玉容膏也救不得。”
她不愛皇甫袞,皇甫袞也不愛她,兩個人因為政治而結成姻緣,心裡還都存著忌憚,在後宮裡相敬如賓,毫無感情可言。原本還維持著表面的敬重,然而自從邵貴妃獲寵,皇帝的冷落簡直就寫在臉上;而從庾含章的事出,就不僅是冷落了,連邵貴妃話裡話外,也都是陰陽怪氣,就差要踩在她頭上了。
庾清嘉默然半晌,突然抬眼道:“上柱國大將軍楊寄,你對他印象如何?”
庾獻嘉的臉色一瞬間有些微紅,忙搖了搖手中的紈扇遮掩過,還故意擺了一副冷臉:“聽永康公主說過幾回,只道他是頗為粗鄙的性子?”
庾清嘉笑笑說:“性子粗鄙不粗鄙,我倒也不曉得,他那時還是虎賁侍衛的時候,我隔著簾子見過,有些油滑,但也頗有氣概的模樣。這次阿父的事,還多虧他。”
庾獻嘉故意說道:“怎麼,最後在雍州用計放火,使阿父屍骨無存,我們得謝他麼?”
庾清嘉著意打量了妹妹兩眼,方始挑眉笑道:“你覺得,阿父當時還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庾獻嘉冷笑道:“在我看來,原來的路就不錯!這樣的國家,這樣的君王,值得付一條命?‘忠義’不過是個笑話吧?”她的嘴旋即被姐姐捂住了,同時還有她擰眉的驚懼:“獻嘉!隔牆有耳,有些話,不可以亂說!”
姊妹倆沉默了好一會兒,庾清嘉偶爾抬眼,看見的是妹妹剛剛還微紅的臉色已然變得煞白,眼角朦朦朧朧的霧氣凝結成顫巍巍的一點珠光。曾經那個會嬌笑著環圍在身邊的妹妹已經不見了,代之以一個滿腹牢騷的女子。庾清嘉心裡楚楚的痠痛:獻嘉她該是有多麼憤懣鬱結,才會說出這樣激進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