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還美其名曰‘教導’。進了宮,更是派黃中侍把你家中老母看著;你也不閒,看的是黃中侍的寡姐和外甥兒。這樣,就像被他穿著琵琶骨一樣,只能任他拿捏了。可是,這滋味兒啊,你懂的……”
庾獻嘉當皇后時沒有什麼受寵侍寢、養兒育女的機會,只好把所有的心思放在瞭解宮中宮外各種局勢上,以慰藉無聊的心靈。
這位劉中侍被她說得眼淚幾乎都要下來:是啊,跟著這主子,一直都是一把辛酸淚,如今還遇到個橫也是死、豎也是死的死局。命怎麼這麼苦啊!
庾獻嘉輕輕拍拍他的肩,撫慰道:“他拿你當賭局上的嘍囉,你還是可以選的,畢竟,今天一過,他哪有自由再去號令黃中侍?”
庾獻嘉盯著面前這位宦官的臉色,見他果然是舒了一口氣的模樣,便伸出手說:“給我。”劉中侍乖乖地把手中的火鐮和火石交到了庾獻嘉粉嫩的手心裡。
庾獻嘉滿意地說:“這才是聰明人。外頭楊尚書令,日後地位不可限量,你想要在他手下活命——想要和你母親一起好好活著,還是要押準了人。太極殿的後殿與這前殿有抄手遊廊相連,左邊名為含章殿的,我日常也住過很久,裡頭往後廚去的地方,門洞既窄,無法佈置人看守,而又樹蔭極盛,穿身小宮女的衣裳,可以繞過虎賁侍衛的視線。沈夫人不識路,就請劉中侍帶路吧,也算是功德圓滿了。”她見那劉中侍還是猶豫,又笑道:“放心,這裡的活計,我也不耽誤你,管叫你兩頭不落空如何?”
她早有準備,從御案下拖出一個衣包,取出兩件宮女的衣裳,帶著沈沅和路雲仙到屏風後去換。
沈沅問:“庾皇后,為什麼要救我?”
庾獻嘉反問道:“你能不能為我留一個位置?”
“位置?”
庾獻嘉輕笑著,滿臉都是激越得近乎瘋癲的喜色:“你可以和他團圓,那麼,就讓我能死得其所吧……沈中書令都知道,也答應了我的要求。如果你們說話算話,我願在極樂世界保佑你和楊寄,還有你們的新王朝平安萬世!”她顧不得沈沅能不能聽明白,伸手摸了摸沈沅的耳垂:“這對耳璫,看你日日不離,從那時在西苑時準備和親就看你帶著,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換過。是楊寄給你的吧?”
沈沅點點頭,聽見庾獻嘉輕輕吁氣一樣的嘆聲:“真好!看來,除了一個位置,你還要舍一樣東西。”
金耳璫不重,摘下以後也沒有什麼不適應。沈沅跟著劉中侍從側門離開太極殿正殿的時候,扭頭看了一眼庾獻嘉,她在屏風後面不僅換了耳璫,而且還換了一身鮮紅織錦的嫁衣,頭髮沒空細梳,卻也用金簪認真挽成高髻,滿臉都是明媚的笑容,兩頰浮著羞澀的紅雲,彷彿是正要嫁給心愛之人的大姑娘等著上轎……
當她們離開含章殿的小門,像宮女們日常一樣往後宮御廚的地方而去時,沈沅又一次回頭,卻看見了太極殿升騰起的巨焰,宛如碩大的火把直衝天空,金絲楠木散發著馥郁的香氣,她彷彿聽見庾獻嘉裂帛穿雲似的歌聲,又彷彿只是幻覺。
“天下人何限,
慊慊只為汝!
……”(1)
“皇陵裡那個,是庾獻嘉?!”楊寄皺著眉,虛按著一隻手:“等等!她為何願意以死來救阿圓?”他回頭看看沈沅:“阿圓,她和你認識?關係特別好?”沈沅搖搖頭,她在準備到北燕和親之前,與庾獻嘉有一面之交而已,關係更談不上好。
沈嶺黯淡地一笑:“這也是我最存疑的地方,可是後來,也是這一條讓我下定了下賭注的決心。鮑叔蓮告訴我,庾獻嘉……一直暗暗地愛慕你。”他黑白分明的眸子瞟過楊寄的眼睛,那眼神,始於懵,繼以在眨動中流露出一點若有所悟,最後竟然皺起眉,太息了一聲。
沈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