皺眉愁臉把頭蒙。
師徒四眾,冒雪衝寒,戰澌澌,行過那巔峰峻嶺,遠望見山凹中有樓臺高聳,房舍清幽。唐僧馬上欣然道:“徒弟啊,這一日又飢又寒,幸得那山凹裡有樓臺房舍,斷乎是莊戶人家,庵觀寺院,且去化些飯,吃了再走。”孫悟空聞言,急睜睛看,只見那壁廂兇雲隱隱,惡氣紛紛,回首對唐僧道:“師父,那廂不是好處。”唐三藏道:“見有樓臺亭宇,如何不是好處?”孫悟空笑道:“師父啊,你那裡道?西方路上多有妖怪邪魔,善能點化莊宅,不拘什麼樓臺房舍,館閣亭宇,俱能指化了哄人。你道龍生九種,內有一種名‘蜃’,蜃氣放出,就如樓閣淺池。若遇大江昏迷,蜃現此勢,倘有鳥鵲飛騰,定來歇翅,那怕你上萬論千,盡被他一氣吞之。此意害人最重,那壁廂氣色兇惡,斷不可入。”唐三藏道:“既不可入,我卻著實飢了。”孫悟空道:“師父果飢,且請下馬,就在這平處坐下,待我別處化些來你吃。”唐三藏依言下馬。豬八戒採定韁繩,沙悟淨放下行李,即去解開包裹,取出缽盂,遞與孫悟空。孫悟空接缽盂在手,吩咐沙悟淨道:“賢弟,卻不可前進,好生保護師父穩坐於此,待我化回來,再往西去。”沙悟淨領諾。孫悟空又向唐三藏道:“師父,這去處少吉多兇,切莫要動身別往,老孫化去也。”唐僧道:“不必多言,但要你快去快來,我在這裡等你。”孫悟空轉身欲行,卻又回來道:“師父,我你沒甚坐性,我與你個安身法兒。”即取金箍棒,幌了一幌,將那平地下週圍畫了一道圈子,請唐僧坐在中間,著豬八戒、沙悟淨侍立左右,把馬與行李都放在近身,對唐僧合掌道:“老孫畫的這圈,強似那銅牆鐵壁,憑他什麼虎豹狼蟲,妖魔鬼怪,俱莫敢近。但只不許你們走出圈外,只在中間穩坐,保你無虞;但若出了圈兒,定遭毒手。千萬千萬至囑至囑”唐三藏依言,師徒俱端然坐下。孫悟空才起雲頭,尋莊化,一直南行,忽見那樹參天,乃一村莊舍。按下雲頭,仔細觀看,但只見——
雪欺衰柳,冰結方塘。疏疏修竹搖青,鬱郁喬松凝翠。幾間茅屋半裝銀,一座小橋斜砌粉。籬邊微吐水仙花,簷下長垂冰凍箸。颯颯寒風送異香,雪漫不見梅開處。
孫悟空隨步觀看莊景,只聽得呀的一聲,柴扉響處,走出一個老者,手拖藜杖,頭頂羊裘,身穿破衲,足踏蒲鞋,拄著杖,仰身朝天道:“西北風起,明日晴了。”說不了,後邊跑出一個哈巴狗兒來,望著孫悟空,汪汪的亂吠。老者卻才轉過頭來,看見孫悟空捧著缽盂,打個問訊道:“老施,我和尚是東土大唐欽差上西天拜佛求經者,適路過寶方,我師父腹中飢餒,特造尊府募化一。”老者聞言,點頭頓杖道:“長老,你且休化,你走錯路了。”孫悟空道:“不錯。”老者道:“往西天大路,在那直北下,此間到那裡有千里之遙,還不去找大路而行?”孫悟空笑道:“正是直北下,我師父現在大路上端坐,等我化哩。”那老者道:“這和尚胡說了。你師父在大路上等你化,似這千里之遙,就會走路,也須得六七日,走回去又要六七日,卻不餓壞他也?”孫悟空笑道:“不瞞老施說,我才然離了師父,還不上一盞熱茶之時,卻就走到此處。如今化了,還要趁去作午哩。”老者見說,心中害怕道:“這和尚是鬼,是鬼”急抽身往裡就走。孫悟空一把扯住道:“施那裡去?有快化些兒。”老者道:“不方便,不方便別轉一家兒罷”孫悟空道:“你這施,好不會事你說我離此有千里之遙,若再轉一家,卻不又有千里?真是餓殺我師父也。”那老者道:“實不瞞你說,我家老小六七口,才淘了三升米下鍋,還未曾煮熟。你且到別處去轉轉再來。”孫悟空道:“人云,走三家不如坐一家。我貧僧在此等一等罷。”那老者見纏得緊,惱了,舉藜杖就打。孫悟空公然不懼,被他照光頭上打了七八下,只當與他拂癢。那老者道:“這是個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