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認了一會,呵呵笑將起來,眾僧道:“老爺不認親,如何發笑?”行者道:“你們我笑什麼?笑你這些和尚全不長俊父母生下你來,皆因命犯華蓋,妨爺克娘,或是不招姊妹,才把你舍斷了出家。你怎的不遵三寶,不敬佛法,不去看經拜懺,卻怎麼與道士傭工,作奴婢使喚?”眾僧道:“老爺,你來羞我們哩你老人家想是個外邊來的,不我這裡利害。”行者道:“果是外方來的,其實不你這裡有甚利害。”眾僧滴淚道:“我們這一國君王,偏心無道,只喜得是老爺等輩,惱的是我們佛子。”行者道:“為何來?”眾僧道:“只因呼風喚雨,三個仙長來此處,滅了我等,哄信君王,把我們寺拆了,度牒追了,不放歸鄉,亦不許補役當差,賜與那仙長家使用,苦楚難當但有個遊方道者至此,即請拜王領賞;若是和尚來,不分遠近,就拿來與仙長家傭工。”行者道:“想必那道士還有什麼巧法術,yòu了君王?若只是呼風喚雨,也都是旁門小法術耳,安能動得君心?”眾僧道:“他會摶砂煉汞,打坐存神,點水為油,點石成金。如今興蓋三清觀宇,對天地晝夜看經懺悔,祈君王萬年不老,所以就把君心huò動了。”行者道:“原來這般,你們都走了便罷。”眾僧道:“老爺,走不脫那仙長奏準君王,把我們畫了影身圖,四下裡長川張掛。他這車遲國地界也寬,各府州縣鄉村店集之方,都有一張和尚圖,上面是御筆親題。若有官職的,拿得一個和尚,高升三極;無官職的,拿得一個和尚,就賞白銀五十兩,所以走不脫。且莫說是和尚,就是剪鬃、禿子、máo稀的,都也難逃。四下裡快手又多,緝事的又廣,憑你怎麼也是難脫。我們沒奈何,只得在此苦捱。”行者道:“既然如此,你們死了便罷。”眾僧道:“老爺,有死的。到處捉來與本處和尚,也共有二千餘眾,到此熬不得苦楚,受不得厓煎,忍不得寒冷,服不得水土,死了有六七百,自盡了有七八百,只有我這五百個不得死。”行者道:“怎麼不得死?”眾僧道:“懸樑繩斷,刀刎不疼,投河的飄起不沉,服藥的身安不損。”行者道:“你卻造化,天賜汝等長壽哩”眾僧道:“老爺呀,你少了一個字兒,是長受罪哩我等日食三餐,乃是糙米熬得稀粥,到晚就在沙灘上冒lù安身,才閤眼就有神人擁護。”行者道:“想是累苦了,見鬼麼?”眾僧道:“不是鬼,乃是六丁六甲、護教伽藍,但至夜就來保護。但有要死的,就保著,不教他死。”行者道:“這些神卻也沒理,只該教你們早死早昇天,卻來保護怎的?”眾僧道:“他在夢寐中勸解我們,教不要尋死,且苦捱著,等那東土大唐聖僧往西天取經的羅漢。他手下有個徒弟,乃齊天大聖,神通廣大,專秉忠良之心,與人間報不平之事,濟困扶危,恤孤念寡。只等他來顯神通,滅了道士,還敬你們沙門禪教哩。”
行者聞得此言,心中暗笑道:“莫說老孫無手段,預先神聖早傳名。”他急抽身,敲著漁鼓,別了眾僧,徑來城門口見了道士。那道士迎著道:“先生,那一位是令親?”行者道:“五百個都與我有親。”兩個道士笑道:“你怎麼就有許多親?”行者道:“一百個是我左鄰,一百個是我右舍,一百個是我父黨,一百個是我母黨,一百個是我交契。你若肯把這五百人都放了,我便與你進去;不放,我不去了。”道士雲:“你想有些風病,一時間就胡說了。那些和尚,乃國王御賜,若放一二名,還要在師父處遞了病狀,然後補個死狀,才了得哩。怎麼說都放了?此理不通,不通且不要說我家沒人使喚,就是朝廷也要怪。他那裡長要差官查勘,或時御駕也親來點札,怎麼敢放?”行者道:“不放麼?”道士說:“不放”行者連問三聲,就怒將起來,把耳朵裡鐵bāng取出,迎風捻了一捻,就碗來粗細,幌了一幌,照道士臉上一刮,可憐就打得頭破血流身倒地,皮開頸折腦漿傾那灘上僧人遠遠望見他打殺了兩個道士,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