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算少拿一根。
王大掌事如今只知道吐氣,不知道吸氣,聽到她那麼悠閒回答,他想要渾身哆嗦。
這時,江岸邊突然傳來騷動。
墨紫一看,轉頭對王大掌事笑嘻嘻說,“來了。”
王大掌事覺得她兩個字兩個字地說,都是故意讓他驚魂。他雖然心裡涼拔涼拔的,可還是不由自主調轉視線去看江面上的動靜。
沒什麼啊一條絕對容不下千木的搖櫓老客船,雖然滿滿當當坐了二十多個漢子,人人手上一根竹篙——
原來如此
王大掌事是曾海老婆的孃家堂哥,完全沒跑過船的,對造船也一竅不通,但到底混了這麼些年,突然明白墨紫要幹什麼了
失算東家失算他先料這位墨掌看不出字裡有陷阱,又料紅萸無船可出無銀可耗,卻是低估了對方。一步錯,步步錯。
就見那些漢子跳下船來,放下手中竹蒿,疾步如飛,按墨紫這些人的指示,將松木一根根搬到江岸邊,排放整齊。
划船的老頭子,拿出一捆捆的麻繩來,而剛才那四個很能打架的,往鴻圖關口一去一回,手上也多了圈圈繩子。
墨紫往江岸走,王大掌事也不由跟著。他儘管猜到紅萸想用排筏運走松木,但扎排筏是很費功夫的。千根木,二十根一筏,也得五十筏。這都晌午了,豈不扎到明天去?
可他這回不敢有一絲得意,因為他已經知道眼前這位年輕的掌事是極厲害的。小看一次,便有一次教訓。
他就聽墨掌叫划船的老頭兒老關,兩人張開繩索,竟已打了圈絞了結的,往松木上一套一拉,這麼幾個來回,一刻就做出一張筏子,只是木頭排得參差不齊,頭尾缺了牙似的,還有繩圈空著。
他以為是他們心急做馬虎了,誰知不是。墨掌和老關在打完第二張木筏時,把兩張筏頭尾一接,居然連筏了。這兩人做完,在一旁看著的漢子們就紛紛照做。繩是早打好的,只要用些力氣巧勁,因此越做越熟,越熟越快。他這樣不懂扎筏子的,都看明白了。
如他所料,二十根一筏,但卻是五筏相連,百木一連筏。兩個時辰不到,就這麼一張張推上江面,兩三人一隊,撐著竹篙,順流而下。
今天天氣還特別好,江面的風吹得那個強弱適中。看排筏悠悠,他本來想應該是老天爺在幫紅萸,又一想不對,多半是在這人算計之內的。紅萸的位置也在鴻圖下游,如果是上游,排筏的法子就不能用。
冷汗涔涔,他們鴻圖完全讓人吃定了啊
墨紫目送著她帶來的人一個個上了連筏離開,而最後一張長筏正由贊進和臭魚拖進水裡,心中終於大定。別看她這樣表面很冷靜,其實內裡還是會緊張的。
“墨哥,走咧”臭魚叫她。
墨紫三步兩步往筏子上一跳,衣衫下襬溼了也無所謂,轉身面對王大掌事。
江流悠悠,筏子慢慢動起來。
她抱拳笑著說:“王大掌事,今日多得你照應,也請幫我跟曾老闆再謝一聲,讓我知道了什麼是同行手足。”
王大掌事滿面皺褶,像芭蕉葉子那樣,暗罵這人得了便宜還要賣乖,卻忘了明明是他東家自找的。
墨紫看到岸上那些呆望著她的船工,女子和孩子,心念一轉,放聲又說,“我紅萸從業不久,不管木料還是人正緊缺,多虧曾老闆大方,感激不盡。”話這麼放出去,能不能聽懂看個人造化。她畢竟是開門做生意,不用不開竅的人。
王大掌事就沒開竅,正心裡罵翻了天。
斜陽照東,排筏行出一段盪漾的山色,一把嘹亮的嗓子,唱著水上的歌——
東里湖的船妹子喲
回回頭喲
哥哥把竹篙撐喲
浪尖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