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很多弟兄還是死了。”葛永鋒眼前金星四冒,自土地廟一路走來,已是精疲力竭,更何況遲遲無法止血,體力早已被耗盡。
鄧文翰觀察著他的神色:“你不信我?”
“我信,”葛永鋒斬釘截鐵地道:“大哥仁義慷慨,弟兄們跟了你,享了不少福,即便死了也值,我信大哥不會害我。”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鄧文翰總覺得葛永鋒說出的話怪怪的,可偏生又辯白不得,他悶聲應了,隨後又問道:“除了你,還有弟兄活著嗎?”
葛永鋒呻吟一聲:“大哥,你不給我止血嗎?”
鄧文翰一怔,隨後在腦袋上拍了一記:“你看我這腦子,關心則亂。”左右看了看,將床單撕開:“忍著點兒。”
葛永鋒將衣裳撩開,再看那傷口深可見骨,顯然傷得極重,鄧文翰將布條纏在他腰間繞了數圈,直到血被止住才鬆了口氣:“聽巡檢司的人說咱們弟兄逃了兩人,另一個是?”
從葛永鋒的角度只能看到鄧文翰的頭,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眯起眼睛:“虎子。”
“哦,是這小子。”鄧文翰的語氣中聽不到情緒:“他在哪裡?”
葛永鋒緩緩開口:“死了。”
“哦?”鄧文翰抬起頭:“怎麼死的?”
此時夕陽西斜,天色轉暗,室內不復先前的明亮,兩人的目光交匯,在陰影中觀察著對方的神情,葛永鋒淡淡地道:“被巡檢司重傷,失血過多,救不回來了。”
鄧文翰嘆了口氣:“原來如此,現在就剩下咱們弟兄兩個,無論如何都要逃出生天。”
葛永鋒搖了搖頭:“城門關閉,咱們又能逃去哪裡?”
鄧文翰道:“放心吧,我畢竟是一縣之長,聽我話的人總會比聽潘從右話的人多。”
“他們不會出賣大哥?”葛永鋒疑道。
鄧文翰笑了笑:“有可能,但他們一定不會出賣錢。”走到窗邊,將窗戶開了一條縫,睜一目眇一目向外觀察,路上行人漸漸多起來,正好為逃脫提供條件。
“錢是個好東西。”葛永鋒的話聽不出是讚賞還是譏諷,他勉力站起來,臉上痛苦萬分。
鄧文翰沒有做聲,眼睛眯了起來,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大街上。
小白站在大街上東張西望:“去哪兒了呢?”
他循著醉漢所指的方向追到附近,便失去了鄧文翰的蹤跡,這已經是他走過的第三圈了,緊張、自責和疲憊讓他產生了巨大的挫敗感。他是未來的掌教,是天賦奇才的少年,在山上無論是長輩還是師兄弟,哪個不是寵著哄著。
可在下山之後他發現自己除了一身武藝之外,再沒有能拿得出手的東西,那引以為傲的身手也並沒有起到一招定乾坤的奇效。
凡塵俗世像粘稠的染缸,既有條條框框,又有藕斷絲連,它無法教人快意恩仇,只會令人深陷其中。
道心,道心,何為道心。
人間,人間,何為人間。
他狠狠地拍了拍臉,叉著腰站在大街中央,行人來往與他擦肩而過,他喃喃道:“不要灰心,城門關閉了,他逃不了的。”
他的視線停留在對面的同樂客棧,大街上店鋪林立,店門開啟,小二殷勤地招徠生意,只有這同樂客棧大門緊閉,與周圍的喧鬧顯得格格不入,他的視線往上,目光在那一排緊閉的窗戶上溜過。
鄧文翰閃身躲在窗後,心噗通噗通跳個不停。
葛永鋒站在原地,奇怪地看著他:“大哥,走嗎?”
“事不宜遲,走。”鄧文翰狠狠地點點頭,將包袱背在背後:“永鋒,這一趟咱們栽得不清,大哥也看明白了,是到了隱退江湖的時候了。等你傷好了,咱們便去杭州府置辦宅子,從此平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