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歡的目光落在鑲了磁鐵的茶盤上,面上的神情如茶水一般溫潤。
綠雲自登車便緊盯著窗外,掩在袖子下頭互握的雙手都捏出了冷汗。待馬車轉入終日冷清的太平巷,她一眼便看見三十丈外的一處人家門口擺滿瞭如紅玉一般盛開的玻璃海棠,一顆心登時都快要跳出胸腔。綠雲收回視線,忍不住飛快地掃了一眼仍舊看著窗外的莫熙,目光又掠過神色安然的唐歡,心中不由大急:“少爺明知兇險,為何偏偏要在今日宴請木姑娘,若一時迴護不及,出了事可怎麼好。”當下打定主意定要護得莫熙周全,如此倒也很快勉力鎮定下來。
忽然,從前頭十丈遠處的小巷裡頭轉出一個嬌小身影,一直全神戒備的阿痕嘴角揚起一個輕蔑的冷笑,待要不管不顧駕馬踏過那個弱小的身軀,卻又於心不忍,只是這一遲疑間,終究錯過了最佳控馬減速的時機。訓練有素的四匹雄健寶馬竟都領會了他方才一瞬間的心意,齊齊越發拉開四蹄向前奔騰而去。
莫熙的手早已在馬車轉入太平巷的一瞬間悄悄扶住門把,將全身真氣運於雙足,隨時隨地準備飛身而出。
人與馬車,距離越來越近,莫熙剛要推門而出,千鈞一髮之際,對面的唐歡已搶先飛身撲出馬車,向那個因驚呆而不知閃避的瘦小身影疾速縱身掠去。那一瞬間輕煙般掠起的身姿,竟只比莫熙的身法略遜一籌。莫熙緊捏門把的手指鬆了一鬆,即便再緩得一刻她也有把握來得及救,只是方才唐歡即便不出手,她也已經決定不再冒險。
原來她自己還算是一個人,還有一絲對生命的憐憫之心。
此刻唐歡已將那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擄至一旁。阿痕見少爺竟不管不顧在這個要命的當口,不惜暴露最後一張底牌,親自飛身來救,不禁又是焦急又是悔恨。他應該瞭解少爺的性子,便是拼著自己性命不要也該先救了那個小乞丐,如今馬車一停,已是被動萬分!更何況這很可能是對方安排的苦肉計!他急急控停住馬車,警戒地看向四周。
莫熙壓下心頭驟然湧起的如堅冰般直插心臟的自厭與自棄,突然出手如電扣住綠雲的脈門,一把將她拽出車廂,同時左手使出鷹爪功抓向驟變之下反抗不及的阿痕,大鵬展翅般將二人一抓一拖帶出包圍圈。頃刻間那馬車已經被如蝗蟲過境一般密集的箭雨射得千瘡百孔。四匹汗血寶馬同時中箭,很快就有兩匹先後不支倒地。一時間馬嘶哀鳴不絕。血染長街,血氣瀰漫。
莫熙將二人帶至唐歡身側放下,見他已點了夕兒的昏睡穴,點點頭,剛要伸手接過,唐歡已側過身抱著夕兒一掠而起。莫熙見狀心裡狠狠靠了一聲,方才為了救你兩個侍從露了一手,你丫反倒給姑娘我開起染坊來了,現在想不蹚這趟渾水也來不及了。良心這種東西果真要命!這廝鬼精鬼精的,方才救人是真,現在手裡捏著人質也是真。定是自己對夕兒的態度叫他瞧出了端倪,有了夕兒,不怕自己不給他擋追兵!這還真是自作聰明作繭自縛投鼠忌器追悔莫及。渾水摸魚個鬼,自己這條滑溜無比的魚先給人家摸了一把!
不論如何心不甘情不願,莫熙只得抽出腰間軟劍,替唐歡擋去四面八方射來的一支支箭羽。唐門的玩意兒就是再不頂事也得小心應付。尋常的箭,若是射中這廝不光能出口氣,也好趁機奪回夕兒,溜之大吉。即便莫熙抱著夕兒束手束腳,也頂多受些皮肉輕傷。現在此計卻是不通,這廝在唐門沒爹沒孃的,誰知道這些箭上的毒藥他能不能扛得住,若是抗不住,莫熙護著夕兒,就是受一點小傷也可能一命嗚呼。
綠雲跟阿痕顧不得震驚於莫熙神鬼莫測的輕功,也跟著唐歡相繼掠起。四人飛簷走壁,一路向機巧閣掠去。阿痕本就下盤功夫紮實,輕功自是不弱。綠雲抽出腰間金絲軟帶,一拋一拉,已圈住阿痕腰際,借他之力疾行,自己將一雙綠色水袖舞得似流雲飛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