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相通的那道房門大開著,同樣空無一人。也許是他們走得太匆忙,地板上亂七八糟地扔著不少東西:玩具、小孩子的衣服以及撕碎的童話書。
“快一點兒。”站在門邊的迎南輕聲催促。
我聽到了樓下傳來的宛如烏鳴般的短促叫聲。這是放風的果凍發出的聲音,也許我們的動靜已經驚動了研究所裡值班的工作人員。即便沒有了夜族人的保鏢,這裡仍然是不對外開放的研究所,有著天燁集團級別最高的生物實驗室,有屬於自己的行業機密,常規的安全設施也仍處於開啟狀態。
這些我都知道,卻仍然停不下來。
我背對著迦南,繞過滿地的垃圾走進了與臥房相連的盥洗室。一件小海星圖案的嬰兒圍嘴晾在毛巾杆上,伸手摸了摸還是潮溼的,這也許是海倫晚飯時才用過的東西吧。我的視線繞過色彩鮮豔的盥洗池,在靠窗那個超大尺寸的浴缸上停留了一會兒,然後關上門,又一次回到了臥室。
床頭櫃上橫躺著一個穿著白色紗裙的芭比娃娃,娃娃的旁邊放著一個半透明的奶瓶,裡面還剩著半瓶奶。
我的指尖輕輕碰了碰那個柔軟的奶嘴,眼淚毫無預料地流了下來。
“真的去追?”迦南靠在門框上,神色困惑地問我,“你想好了?”
“追!”我回答得斬釘截鐵,同時又有些疑惑他為什麼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來。海倫就在不遠的地方,我怎麼可能看著她又一次被人帶走而無動於衷?
“可是你想過沒有?”迦南走過來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看著我用最快的速度收拾行裝,遲疑片刻才又問道,。我們現在只有三個人,別說是救她出來,想要見到她都非常困難。”
我拿著衣服的手不由自主地僵了一下。
“以我們的方式是行不通的。族長那個王八蛋已經把夜鯊的事推給了薩默斯島那邊的長老會,擺明了他是不會再出面了。用你們人類的方式也是行不通的,他在你們的社會里有一定的社會背景,有錢有地位。即使暗中行動也不行,他周圍有那麼多的保鏢,就憑我們幾個人的力量想要靠近他幾乎不可能。”
我在床邊坐了下來,頹然地將臉埋進了掌心裡。
如果說之前我是憑著衝動追著海倫的線索跑到了這裡,在我已經見識到了夜族人嚴密的防衛之後,我心裡的衝動已經被更加沉重的感覺所取代。我曾經懷著某種僥倖,希望我們此行能像我當初逃離這個研究所一樣幸運地帶著海倫離開,可是現在,我卻不得不一再地追問自己:我們只有三個,而他們卻有整個一族人,我們怎麼可能穿過於軍萬馬去救她?即使僥倖帶走了她,又能藏到哪裡去呢?我不可能一輩子都把她藏在四叔家的院子裡,我們很快就會衰老死去,而她卻要活很長時間,到那時,她一個人又該如何面對自己身為囚徒的命運?
即使迦南不說,我自己也明白的,就這麼追下去的話,一輩子我都不可能追得上她。海倫還在等著我,我不能這麼不理智地把時間都耗費在衝動上。我用力揉了揉僵硬的臉,抬起頭望著迦南點了點頭,“你說的對。”
迦南的神色一鬆,眉頭卻緊緊皺了起來,“硬拼是不行的,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我得想想。”
我需要好好想一想,要怎樣才能讓自己的處境不這麼被動?要怎樣才能有足夠的把握穿過那些由夜族的戰士和人類的僱傭兵所組成的壁壘,成功地救出我的女兒,並在救出她之後不必擔心她會再遇到同樣的威脅?
要怎樣才能夠憑我自己的力量給她和阿尋支撐起一片可以自由成長的天空呢?我看著自己這雙幾乎連薄繭都沒有長過的手,各式各樣的念頭在腦海中千迴百轉,卻越想越是無力。
沉默中,門外傳來噹噹兩聲敲門聲,很重的聲音,帶著某種微妙的壓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