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只擺了一個熱氣騰騰的洗臉盆,盆裡邊是那跟包子大小差不多,白菜豬肉餡的,被稱做“滾蛋餃子”的東西。
老兵們一聲不吭,基本都是一口一個地狼吞虎嚥,沒人注意吃相,也用不著玩什麼紳士風度,這和幾年前他們第一次來到連隊吃那“頭頓麵條”大為不同。那時一個個老實巴交,面相斯文,都還靦腆拘謹,極力控制自己的吃相,可咕咕叫的肚子不爭氣,一個個低著頭用筷子把麵條小心地從臉盆裡挑到碗中,吃麵條的動靜都跟小豬崽子拱食似的哧溜哧溜的。
夜色中四輛解放車開進了二營營區停在了操場上,老兵們背上了揹包,只等著登車“滾蛋”。
突然,駐地的燈全部大亮,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留隊的同志擁出了營房,給老兵們送行來了。
更突然的是,六連的老兵們沒用下口令,像統一了口徑一般,集體把揹包取下,向後轉又列隊回到了步兵六連院裡。
“來,往這兒幹。”一班長隋猛脫下了棉大衣和棉襖,光著膀子,露出一身“施瓦辛格肌肉”,就是那種一塊塊結實的、野戰部隊官兵特有的、銅褐色的腱子肉。他解下了系在棉襖下褲腰上的武裝帶,交給旁邊的三班長馮曉,用手指著自己寬厚的胸大肌。
武裝帶由皮革製成,兩頭是鐵製鍍銀的頭和環。馮曉把武裝帶對摺抓住中間,露出鑲嵌著五星圖案當中套著“八一”字樣的鐵頭和帶著凸起花紋的鐵環。
“啪!”清脆的鐵頭鐵環與肉體接觸的聲響蓋過了鞭炮和鑼鼓,隋猛那用不著塗抹橄欖油就光潤油亮的胸大肌上,頓時突起了一道血色的稜子。周圍送行的幹部和戰士們在透骨的寒風中已經夠哆嗦了,這下禁不住再次哆嗦。
“哈哈,老三,怎麼手軟了?這可不是你的風格,再來。”
“啪,啪,啪啪……”
“哈哈,沒見血啊,再來……”
掄圓了皮帶的馮曉*了上衣,露出比隋猛毫不遜色的胸大肌,其他老兵也紛紛脫去上衣,互相用皮帶抽打著,吶喊著,咆哮著,放肆地大笑著,“啪啪”的皮帶聲中個個身上已是血肉模糊。此刻已經沒有了紀律約束,他們是一群誰也管不了、誰也不敢管的退伍軍人。
“隋猛,你們要幹什麼?”經歷過數次老兵復員的指導員孟長喜從來沒有見過這等陣勢,他大喊了一句試圖制止這看似荒唐的舉動。團裡機關的首長可都在送行的隊伍中,影響肯定不好。
“不要管,讓他們愛咋咋地吧。”連長高遠一把拉住往前湊合的孟長喜。
“在咱們‘大功六連’當三年兵相當於在其他普通連隊當兵三十年,遭的罪實在太多了。別管了,讓他們盡情地發洩吧,一輩子只有這一次了……” 。 想看書來
第一章 烙印(2)
孟長喜很聽話地停住了腳步,不知為什麼,他對這位比自己歲數小職務還低半級的代理連長既尊重又信服。
血流下來了,鮮紅鮮紅的,從隋猛、從馮曉、從三十三個老兵的前胸後背上流淌下來,像一條條紅色的飄帶。
零下二十幾度的嚴寒,凜冽的北風中,那些血紅的飄帶馬上就要凝固成一條條一塊塊血痂子。
“弟兄們,來吧!”隋猛大吼一聲,三十三個老兵迅速圍攏一圈摟成一團彼此緊緊抱住,他們要讓身上的鮮血融在一起。
“老班長,我們來了!”步兵六連所有留隊的戰士們全部*了上衣圍了上去,緊緊抱著他們朝夕相處的戰友,誰也說不出話來,大家都哭了。
孟長喜、高遠和幾個排長、志願兵也撲了過去,加入到那上百人的血肉叢林。
不知是誰起的頭,“大功六連”的連歌從院子裡響起,衝破雲層,迴盪在天際。鋼鐵的連隊英雄的兵,
利刃出鞘威震敵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