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燈光下一圈一圈漾開波紋,安安靜靜等待來客,目光凝滯,像是在沉思。
這個世界不正常,程千從很久之前就清楚地瞭解到了這個事實。在之前幾年,他從來沒有認真考慮過讓自己去改變些什麼。然而在不久之前,他意識到了紀文心和自己的關係,還有一大段險些被他遺忘的過往。
雅間的門被扣響,程千沒有抬頭,只低沉喚道:“請進。”
來人腳步很輕,像是刻意放緩了步伐。她關上門畏畏縮縮走到程千對面的座位旁,然後有些拘謹地向他打招呼:“程先生,你好。”話語裡含著不知所措,還有一絲程千所熟悉的蒼老。
程千將瓷杯放下,然後才抬眼看向進來雅間的中年女人:“你好,伯母。”他用手扶了扶鏡框,話說得有禮,“不用客氣,請坐。”
這是個一眼看去還算得體的中年女人,高檔的保養品減緩了歲月在她臉上刻下的痕跡,一身剪裁得體的套裝束住她因年歲增長而變得有些虛胖的體型,只是氣質有些市儈。
程千斂眉細細端詳剛剛在他對面落座的人的面龐。
頭髮太長,面板不夠鬆弛,眼睛過於有神——不過這些都不是問題,重要的是,她的五官和他所記得的一摸一樣,就連眉間那顆顯眼的痣也長在同一個地方。紀文心養母的長相。
中年女人有些惴惴地轉動目光環顧雅間,接著將目光轉向程千,問道:“請問不是說還有另一個人……?”話裡行間充滿小心翼翼。
“伯母,不用太緊張。要喝點什麼?”程千將視線轉向對面女人的手指。
手指圓潤多肉,帶著富態的白淨,顯然是過了不短時間的好日子。
被喚作伯母的中年女人勉強地扯開一絲笑:“隨意就好了——”
她面前這個年輕人今天是第一次與她會面,看外表不超過三十歲,可眉宇間卻有股與年齡不相稱的老成,明明只是尋常的客氣語氣,看向她的目光也平靜得很,但就是讓她從腳底生產出一股壓力來。
他不說話的時候,室內便一片寂靜,沒由來得讓她緊張。
就在雙方都各懷心思的時刻,雅間的門再一次被敲響了。
這次被領進來的是一箇中年男人,佝僂著背,神情委頓,昏黃的眼底掛著兩個沉重的眼袋,整個人比中年婦女更加畏縮。
他衣衫襤褸,頭髮凌亂,指甲縫裡還帶著髒汙,顯然長期沒有好好整理自己。
程千與中年女人同時向這個中年人。中年人微微垂著頭眼睛上挑著,小心打量已經坐下的兩個人,一時間房間裡誰都沒有說話,空氣中飄蕩著沉默。
最後還是程千打破了沉滯的氣氛:“伯父,請坐吧。”
於是中年男人也瑟瑟縮縮地坐到了程千對面,中年女人的身邊。女人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向旁邊挪了挪身子。
兩個中年人都在等待這場會面的主導者,程千開口。
程千似乎很有耐心,不急不躁的,面上表情完全看不出虛實。他先讓服務生給對面兩位長輩送上茶水,接著才淡淡開口:
“上次讓人給伯父伯母送去的合約,想必兩位都已經過目。如果還有什麼疑問可以現在提出來,我或者我的律師都會盡可能解答。”
他話音落下,兩個氣度迥然的中年男女這才發現另一旁的律師。律師坐在距離他們不遠處的另一隻小圓桌邊,身著正裝,手捧檔案,本來正眼觀鼻鼻觀心地靜坐。此時聽到程千提起他來,便嚴肅地朝中年男女點頭示意。
中年男人縮著肩膀喝了口茶壯膽,咳嗽兩聲率先問出心中疑問:“那個,程先生啊,不是我計較啊,那個事成了的報酬啊——”在收到程千不帶感情的目光後又立馬把下半句嚥了回去。
程千看著這張與記憶裡一模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