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品是否發放到位了。倆人進到酸棗的庭院,正趕上勞動搭梯上房地張貼春聯。婆娘依然跪在堂屋裡,閤眼禱告著那句話。身外一應大小的事體,渾與自己無關似的。酸棗還是死人般地躺在床上。眼淚已經沒有了,鬍子卻瘋長著,盤滿了瘦如刀削的下巴上。似乎他的眼淚全滲進了貧瘠的肌膚裡,給足了鬍鬚生長的水分;或者是他全身的營養全被調集到了下巴上,才供出了這麼一片濃厚茂密的鬍鬚來。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看著屋笆,眼珠子暗淡無光,似睡非睡的樣子著實叫人擔心。
木琴嚇了一大跳,這才相信茂生的擔憂並非多餘。如若再這麼拖下去,別說這個家散了,恐怕連人命都保不住了。她問婆娘話,婆娘渾似不知一般,依舊在唸叨著千遍不變的那句話。再問酸棗,酸棗勉強抬起身子,想坐起來,卻又坐不住。只得半躺半坐地倚靠在床頭上,有氣無力地應答著木琴倆人。
木琴攥著酸棗枯瘦的手指,眼淚都差點兒掉下來了。半晌兒,木琴才說道,這可咋好,總得要過年過日子呀。
鳳兒道,嫂子,你也別難受。我都跟爹孃商議妥了,今晚就把叔和嬸接到老家去過年。吃過了團圓飯,再叫勞動送回來。他也就在這兒陪著守年夜。
木琴無奈地回道,也好呢,就叫勞動來陪著吧。待吃過了年飯,我也叫京兒和鍾兒過來陪陪。叔從來就喜歡這倆娃兒,心情可能會好些的。
酸棗動動乾癟的腮幫子,勉強擠出一絲兒笑容,卻比哭還難看。他有氣無力地回道,別呀,今晚是大年三十,都要在家裡守年夜的,別為俺倆操心費力呀。俺倆都是土埋脖頸子的人哩,過不過年的,也沒啥妨礙。都忙自己的去,過好自己的年要緊呀。
鳳兒擦抹著眼角道,你倆人不想過年了,俺們咋能過好年呢。要是你倆存心叫俺們過好年,就得自己打起精神來才行哦。
酸棗啞言無語。
遍野塵埃【三】(2)
木琴揮揮手,像要揮散去滿屋子的頹喪之氣一般。她強硬地說道,行了,叔,就這麼辦吧。啥事都要往寬處想。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天塌不下來呢。
正說著,金葉拿著推子和刮鬍刀,茂生端著一盆熱氣騰騰的開水,倆人相跟著走進來。見到木琴和鳳兒也在屋子裡,茂生忙說道,你倆快去瞧瞧吧,四季跟茂林兩家鬧起來哩。這大年大節的,咋回事嘛,真是的。
木琴愕然問道,咋啦,他兩家為啥事鬧的。
茂生一邊收拾著剃頭刮臉用的推子和刮鬍刀,一邊回道,誰知吔,可能是跟兩家的崽子有關吧。你去看看不就知了麼。還不快去,等到動起手打出彩兒來,就不是好看相哩。
木琴和鳳兒不敢怠慢,拔腿就往屋外走。
臨出門,茂生拎著剛被浸溼的熱騰騰的毛巾追出來,說道,京兒說南京總廠打來了拜年電話,叫你抽空兒抓緊給回個電話,好像有啥事要商議的。
木琴顧不得回他的話,急急忙忙地衝出了院門,把正拘在院門樓子上貼春聯的勞動差點兒給閃了下來。
今年的春節,似乎就是跟李振書一家人過不去了。
自打冬至的飯館裡失了竊後,倒黴事便一撥接一撥地趕過來,從沒有個消停。先是飯館裡遭受了重大損失,把個掙錢聚人氣兒的寶貝疙瘩弄沒了。接著,就是棒娃狗皮膏藥似地拘上了冬至,抽空兒就追在冬至屁股後頭,硬要那筆沒影的利錢。他還從鎮子里弄來了兩個街痞混混要挾冬至。嚇得冬至夜裡都不敢獨自睡在飯館裡了,非要夏至陪自己睡在店裡頭。夏至被煩得沒法,最後乾脆睡到了廠子裡,說是自己要在廠裡值班,脫不得身。冬至就眼淚汪汪地找爹孃訴苦,央求爹孃一塊搬進店裡住算了。
起初,四季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