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傻了眼,愣怔了好半天也沒緩過神來。
此時,春分剛過,再有幾天就到了清明。山上的樹木野草開始抽芽吐綠,山坳裡瀰漫著一股濃郁的青草氣息。
遠遠望去,山坡上,溝畔間,浮著一層淡淡的嫩綠。如一層鵝黃色輕薄煙霧,流竄在高坡深凹裡,飄來蕩去。細細看來,卻又不見了那抹新綠,只有裸露著的黑灰色土地,在睜著惺忪的眼睛,搓著褶皺的臉皮,伸著懶腰,打著呵欠。它翻身坐起,在急慌慌地穿著綠意漸濃的新衣,戴著綠芽漸挺的新帽,心急又慌亂地裝扮著自己,似要出門嫁人的模樣。
這期間,就有山雀們嘰嘰喳喳地吵鬧著,整日穿梭在野地叢林間。把大地醒來的訊息銜在嘴裡,四處傳播販賣開去,沒有片刻地消停。於是,田野腹地噴出越來越濃的土腥氣,摻合著越來越濃的青草芽兒青澀的氣息,愈發瀰漫了整個山野平川,瀰漫了漸已沸騰起來的杏花村。
人們的精神頭兒也越來越足了。走起路來,如風樣兒地快捷爽利,似要跟誰人爭搶賽跑一般。
第八章 對峙,或紛爭3)
村內的街面上,除了幾個年事已高的老人和尚不能自由自在活動的吃屎娃崽兒,幾乎見不到靠牆根曬太陽扯閒話的人。他們除了進廠裡施工建設外,就一律奔進自家田地杏林裡,施肥鬆土澆水。把一年裡期盼的種子撒進溝畔,埋進溝壟,綁到樹上,期待著新一輪的果實和收成。村內寂靜無聲,村外卻人影憧憧,遍野人語鳥鳴。
茂生心事忡忡地離村而去,木琴也心事忡忡地離開了家門,向新廠區奔去。心裡莫名其妙地慌亂了一陣子,攪得自己心神不安。她始終放不下茂生,又想疼了腦殼兒也猜不透他的異常舉動和心思。
木琴心下憤憤地道,好你個茂生,竟然有事敢瞞著我了。等你回來了,看我怎樣整治你,也給那些閒散慣了的村人提提醒,敲敲警鐘。
豈不知,沒等木琴給茂生等人提了醒,反倒叫茂生等人給木琴敲響了一記重重的警鐘。就此,在村南和村北兩處坡坎上,各自擺出了兩個擂臺,捉對兒叫陣,不分高下地對峙著,虎視眈眈地較量著,廝殺著。
應該說,這場沒有了局的對陣,把本就不平靜的杏花村帶入了又一個紛紜混亂的局面。
十天後,當茂生疲憊不堪地回到家中時,被木琴的一個迎頭痛擊打得昏頭轉向。他傻呵呵地瞪看了木琴半晌兒,還以為她在講笑話吶。
當時,木琴正在鍋灶上手忙腳亂地做著晚飯。憑良心講,木琴不太會做飯。或者說,根本就做不出有滋有味兒的飯菜來。或許是她在飲食方面天生地笨拙,或許是因了茂生的能文能武,慣就了她做飯的懶手藝。她做出的飯菜,不是少鹽無味兒,就是生熟不均。吃進嘴裡,沒法細嚼慢嚥,得囫圇個兒地吞下肚子了事。由是,一旦看到木琴要進鍋屋了,京兒等幾個崽子一般都會喊叫爹,大聲提醒著做飯的時辰到了。
茂生進到屋裡後,見木琴灶上灶下地忙活著。頭髮散亂,鼻樑上還有一抹黑灰,顯得忙亂又滑稽。金葉也是身前背後地跟著忙活。又是往灶膛裡添柴,又是端著水瓢要往鍋裡添水,幫不上啥忙,反倒添亂。但金葉的積極性又是空前地高漲,想不叫她幫忙都不行。
金葉見爺爺進了鍋屋,就如喜鵲般“嘰嘰喳喳”地嚷道,爺,有啥好吃的哦。話音剛落,便撇下手裡的傢什,徑直奔了茂生手裡的提包,又是翻,又是找。終於掏出一大把糖塊和一大包糕點,也不謙讓,兀自往自己小嘴裡塞。
茂生對著木琴後背說道,還是我來吧。
木琴早聽到茂生進院子的聲響,並知道他已經站在了自己身後。她頭也不抬地繼續忙著手中的差事,隨口回道,你先歇歇吧,今後有的是時間讓你做飯呢。今晚,我就辛苦辛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