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園的盡頭是一片巨大湖泊,湖面澄澈清透,水平如鏡,瀲灩生光,清晰地倒映了對面亭臺水榭裡談笑風生的風。流公子。
婉轉流暢的簫聲從亭中緩緩流瀉出來,只見有一白衣翩翩的少年挺直的背脊正在吹奏曲調,他吹的是極熟知的《醉太平》,酣暢抒情,旋律秀美,本是歌頌餘杭西湖“平湖秋月”的盛景,眼下勉強算是應了景。
顧妍淡淡瞥一眼,發現那位吹簫的少年竟是安雲和。
從來只道安雲和狡猾貪利,她可從沒聽說這人還有儒雅風。流的一面……
蕭若伊拉了個小宮娥在前頭引路,顧妍忙跟上步伐。
亭中一曲完畢,溢美之詞不斷,安雲和笑著謙讓了幾句,眼角微瞥,只見到一角豆青色的裙裾翩然而過。
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應該是那小丫頭吧……
輕撫著手中的碧玉石簫,安雲和淡淡揚起一抹淺笑。貌似這梨園深處,偷偷溜進來了一隻小刺蝟……
蕭若伊的運道顯然不怎樣,好不容易找了個小宮娥,卻是個新來的。太子喬遷東宮尚不足月,這小宮娥也沒有將路摸透,帶著人拐了幾下,更暈了,連忙跪在地上請罪。
蕭若伊不禁扶額,現在再要怪罪似乎無濟於事。
她招了招手,找了貼身的婢子道:“你去那邊水榭找我大哥,要不在就找阿毅過來。”
那婢子忙領了命退下,顧妍卻想這一趟怕是要白跑了。
她方才微微掃了眼,滿堂錦繡膏粱,可未見有蕭瀝或是夏侯毅的半點影子……但至少這樣她也能自在些。
在園中轉了許久,額上早已起了一層薄汗,恰逢一陣清風拂過,樹上梨花瓣紛紛落下,有幾片沾在了顧妍的額角鼻尖,看上去滑稽極了。
張祖娥莞爾,替顧妍拈去了那幾片花瓣,蕭若伊卻起了玩心,接了幾片往她額上貼去,一下子雪白的花瓣沾了滿臉,幾人都咯咯笑起來。
“你哭什麼?有什麼好哭的?”
顧妍正清理著臉上的花瓣,不經意聽到了這樣一句低喃。
蕭若伊與張祖娥面面相覷,支起耳朵,似乎確實聽到有人小聲飲泣。
“哎,我把這個給你,我自己做的,你不要哭了……”少年小心翼翼的安慰。然而聽起來卻顯得有些木訥而笨拙。
蕭若伊覺得這聲音好生熟悉,她不由循著來向而去。
“砰”的一聲脆響,似乎有什麼東西落地,哽咽的女孩嗓音明細:“你算什麼,這又是什麼破東西!”
顧妍眉梢一挑,這女孩聲音,好像是顧婷吶……
她也小步跟了上去想瞧個究竟。
樹密花儂,小徑都被層層白雪般的花瓣遮掩,拐了兩個彎,就見一條丈寬的河渠。看樣子該是通往方才那片湖泊的。
一個穿了身半舊青布短褐的少年正半跪在地上。小心擦拭著手裡一尊木像。
他手上髒兮兮的,身上臉上還帶了五色油彩,懷裡的木像高約二尺,有雙臂卻無腿足。塗上五色油漆。彩畫如生。
這種東西。在後來被稱為傀儡像,是由於成定帝愛好看傀儡戲,常常自己用輕木雕刻成海外四夷、蠻山仙聖和將軍士卒。慢慢才在民間興起的。
顧妍心念一動,目光在少年臉上轉了轉,雖然容貌尚且年輕,但基本輪廓未曾改變,又聽到蕭若伊低低呢喃了一句“皇長孫”,顧妍這便知曉,這少年是太子長子夏侯淵。
都說夏侯淵目不識丁卻心靈手巧,在歷代大夏帝王裡卻是十分奇特的一個。他不認識幾個大字,偏生喜好木匠建築,後世有稱他為文盲天子,也有人叫他木匠皇帝。
她不由望了望身邊跟來的張祖娥。
夏侯淵可是祖娥姐姐未來的夫君呢,他其實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