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清靜停頓了一瞬:「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然後又是一路無話,終於走到了齋舍前。
常清靜停下了腳步,想說些什麼,卻又找不到什麼話題。
他與她之間的話題,非但比不上孟狄,甚至連謝濺雪也比不上。
謝濺雪是鳳陵仙家的弟子,謝迢之有野心,今天這些屍身,與謝濺雪定脫不了幹係。這些話他卻沒有立場說出口。
寧桃她見到謝濺雪時是恨高興的,笑起來時,眼裡好像落了溫暖的金色弧光。在發掘出這些屍身後,她願意無理由的相信他。
他能用什麼資格來說這話?常清靜無言,用這相處還未滿一個月的局外人的身份?亦或者是「常清靜」這個連他自己都已經厭惡的身份?
饒是心裡思緒百轉千回,動了動唇,最終只有一句有些疏淡清冷的:「時間不早了,桃桃你早點安歇。」
「嗯。」
「對了。」桃桃自顧自地往前走了幾步,突然又轉過身來,最終還是猶豫地問出了口。
「李同學,你薰香嗎?」
……
「李同學,你薰香嗎?」
將整個人都沒入了浴桶中,常清淨蹙眉抬起手臂,細細聞了聞,這香氣……很明顯嗎?
這一句話彷彿一句警鐘,提醒了他。
他今日暴露得已經足夠多了。
……
「是。」迴廊下,孱弱文秀的少年緩緩頷首,「我薰香,燻降真香。師父曾說這香有祛除邪祟的功效,我自小病弱,也習慣了燻這香。」
……
如果暴露了會怎麼樣。
水滴順著眼睫根根滑落,濡濕了烏黑的長髮。
她是他少年時最對不住的人,是親手剜了她的心的人。即便他能借著這李寒宵的身份,也只能借用一時,而非一世。難道他要一世都披著李寒宵這身份嗎?
早晚她會知道真相,到那時起,他更沒有了再見她的理由。
微潮的空氣這降真香的氣息淡淡氤氳在浴桶中。
在這封閉的空間內,讓常清靜也感到一瞬的噁心和反胃。
思及,常清靜解除了護體的氣勁,又拿起了一旁的絲瓜刷,沉默地將從胳膊開始刷起,將全身上下刷了個遍,用力到骨節泛白,肌肉繃緊,手背和小臂青筋突顯,似乎不把全身上下刷脫一層皮決不罷休。
不論如何,都絕不能讓寧桃她察覺到自己的真實身份。
好像是淡了一些。
又抬起小臂細細地聞了聞。常清靜眉頭皺得更緊,還不夠,還要繼續刷。
刷到幾乎見了血,猩紅的血絲如玉絮般凝結在這肌膚之下。
依然還不夠。
不夠不夠。
還是有降真香的味道。
不夠!!
常清靜被這股若有若無的味道折騰到眼尾猩紅,太陽穴突突直跳。
烏黑的長髮濕漉漉地披散在肩頭。
從來沒有哪一次,他這麼厭惡「常清靜」這個身份,只想以「李寒宵」這個名字生活。
好像這樣就能掩蓋曾經對寧桃做的那些事,好像這樣,就又能粉飾太平。
不夠,不夠,必須得洗乾淨這味道。
肌膚終於不堪這折騰,絲瓜刷下漫出了淡淡的血色,落入水中,很快又融於了水。
直到血腥味終於掩蓋了空氣中這降真香的氣息,常清靜這才丟了絲瓜刷,從水中站起。
齋舍中空無一人。來之前他同齋夫交代,不希望有人打擾,希望能一人靜養,故而這屋裡只有他一個人。
常清靜沉默地看著面前的銅鏡。
他心裡很亂,手指微微一動,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