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索瓦的擔憂並不是空穴來風,因為他知道中國各地反抗清政府的暴動此起彼伏、風起雲湧。一些擁戴孫文的反清義士和革命黨人也藉助剛剛開通的滇越鐵路往來內地與海外之間,他們曾經在和安南交界處的河口起事,雖然很快被政府的軍隊鎮壓下去了,但弗朗索瓦已經從那些不怕死的中國人身上,看到了一個衰敗帝國的末日。
滇越鐵路全線貫通一年後,中國的辛亥革命爆發,清政府已經對局面失去控制,流亡海外的革命黨人和反清義士如過江之鯽,在滇越鐵路線上來來往往,連火車上的法國鐵路警察也抓捕不過來了,開初他們還把那些反抗政府的人抓起來交給當地的政府官員,可是他們發現那些被抓捕過的革命黨人,常常不經審判就立即處決,人頭落地處,鬼哭神怨。這實在有違法國人的價值觀,連弗朗索瓦也看不下去了,他把碧色寨鐵路警察分局的阿爾貝託局長找來說:
“我們的鐵路,為中國的無政府主義者開啟了方便之門。而一個無政府主義者自由表達自己的言論和政見,是社會進步的標誌,更是我們所倡導的文明價值。我們可以和他們通商做生意、修鐵路辦洋行,但我們絕對反對他們中世紀時代的政治體制。如果他們能像法國大革命那樣,成立一個像我們法蘭西那樣的共和國,我們這條鐵路就真沒有白修。”
阿爾貝託局長苦笑道:“大清政府早知道這一天,就不會和我們簽訂修這條鐵路的條約了。”
弗朗索瓦站長說:“我學會了本地彝族人一句充滿智慧的話,不要愚蠢到去抓豬屎,豬屎裡有一把刀。對此,我沒有嘗試過,你願意嗎?”
秋天快結束時,蒙自的部分駐軍發生了譁變,響應武昌起義的革命黨人,他們和忠於朝廷的軍隊在縣城展開激戰。卡洛斯兄弟那幾天剛好在縣城裡的分店盤點貨物,這家店鋪處於兩軍交戰的中間地帶,幾顆流彈飛來,把店鋪的玻璃窗擊碎了。
大卡洛斯躲在窗戶後面,手持一支來複步槍,不斷安慰生性膽小的兄弟。“別怕,這些鬧事的中國人不是衝我們來的。”
“叛亂的散兵遊勇不會來搶我們的店吧?”小卡洛斯臉色蒼白地說。
“這些狗雜種敢來一個,老子就打翻他一個。”
“他們可比我們人多,哥哥。他們是軍人,我們跑吧。”
“等等看,這或許是我們的機會呢。”大卡洛斯邊往外觀望邊說。
“機會?上帝啊!能活著出去,我以後天天找布格爾神父懺悔。”
天快黑時,槍聲逐漸稀疏下來,城裡到處是斷壁殘垣,忽然傳來了歡呼聲,一些膽大的老百姓已經出現在街頭看熱鬧。看來革命黨人勝利了,中國改朝換代的時機到來了。
大卡洛斯計劃中的機會也來了。他在店裡找來一大桶煤油,潑灑到貨架和堆積的貨物上,小卡洛斯驚訝地望著近乎瘋狂的兄長,勸解已經沒有用了。直到大卡洛斯親手把這家店鋪點燃,他才知道兄長冒險一搏的勇氣和流氓無賴般的下作。
“不管誰是最後的勝利者,現在我們都可以去找他們賠償了,至少是雙倍的。”大卡洛斯看著熊熊燃燒的房子說。
第四章 馬鹿年(1)
民國以後,大卡洛斯如願以償,獲得了新成立的民國政府三倍的賠償。大卡洛斯的判斷沒有錯,不管中國如何改朝換代,歐洲人在這個國家始終是享有特權的。他用這筆賠償金開辦了一家貿易公司,還取了個讓中國人一聽都很敬畏並被牢牢吸引的名字――歌臚士兄弟洋行。
由卡洛斯兄弟經營的這家洋行總部設在蒙自縣城,除了碧色寨有個大分行外,這些年還在安南的老街、東京(河內)、海防,雲南的開遠、宜良、甚至省府昆明都開得有分行,經營洋紗、水火油(煤油)、咔嘰布、洋釘洋火等五金百貨和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