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很膽小的人,小時候跟爸爸媽媽回鄉上墳的時候都是全程捂臉黨。可是現在我自己都是個死人了,恐懼感也就少了不少。更何況,哪怕我怕天怕地怕老鼠,也不該怕這個人的鬼。不如說,我更希望能看見她的鬼吧。
我默默盯著墓碑上刻的字,最後三個“友人立”刺得我眼睛發疼。過了很久,我伸出雙手,環抱住石碑,把臉貼到了潮溼冰冷的石頭上。
“媽媽,我回來了。”我說,“對不起,讓你找了這麼久。我回來了。”
“我這幾年過得很好。現在月薪五六位數,住五星級酒店,常年假日,工作輕鬆,同事和諧……我現在還是年輕貌美一朵花,男朋友溫柔體貼又有錢。不能更好了。”
“只有一點不太好。你不在我身邊,總是不太適應。不過,現在的我和你差不多也是一個世界的了,你能不能偶爾來看看我?”
“媽媽,我想讓你看著我長大、結婚、生孩子,看著我變得和你一樣老……我想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你,可是,你在哪裡……”
“我很想你……很想很想……”
我慢慢把墳前的青草拔乾淨,雨好像更加大了,我把帶來的傘放在墓碑上,擰了一把溼漉漉的頭髮,又發了一會兒呆。
“我恨那個人。”我忽然說,“不管是誰把我送到那裡的,我恨他。我要把他找出來,讓他也嚐嚐骨肉分離的滋味,然後……我會來陪你的。媽媽,你等等我。我很快……”
我說不下去了。回想一下剛才脫口而出的那幾句話,覺得實在是可笑。且不說復仇這種事情是多麼的荒謬可笑。我知道那個人是誰嗎?我又怎麼知道不是老天開的玩笑呢?
苦笑著搖了搖頭,我轉過身,準備回去繼續為了打車而奮鬥。
然而,剛剛轉過身,我就怔在了那裡。
離我不遠的地方,站著一個人。不知道在那裡站了多久,可能從我開始一個人神經病一樣自言自語的時候就站在那裡了。他沒有打傘,雨水順著他的頭髮流下來,沿著他弧線滿分的臉部線條滑下來,那雙黑沉如潭的眼眸吸收了一切光芒,不起漣漪。他從來不出聲,於是我也不知道,那道沉默的身影到底在我背後注視了多久。
我愣愣盯著他,兩個人都不說話。一個人是不會,一個人是不能。
張玄走過來,一聲不出,只是拉起我的一隻手,轉身向外面走過去。我被動地跟著他,隱隱覺得他這一系列動作自然得有點過頭了。
他的腳步停頓了一下,好像想起來什麼一樣,脫掉了身上早已經被淋透的衛衣,然後劈頭蓋臉蒙到了我頭上,雨水的味道溼淋淋灑了我一頭一臉。
……我覺得,他大概是想替我擋雨的。但他顯然沒意識到這裡面的常識性錯誤……
我很無奈地把腦袋從張玄明顯過大的衛衣裡面探出來,跟上了他的腳步。只是動作比起剛才來的時候,要輕快了不少。
雨淅淅瀝瀝下著,我們兩個一前一後走著,他的手一直沒鬆開,隨著我們兩個人的動作搖搖晃晃著。只是比起開始的冰涼,好像慢慢熱起來了。我想起和他的第一次相遇,想起在天門基地裡的小黑屋,想起在地下的一幕幕,最後是不久前那個嘴貼嘴的動作,覺得好像有些東西隱隱浮出了水面。
“張玄。”我停下來,順便拽住了他的手。
其實是早就決定好了的,只是看著他困惑回頭的眼神,我又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我說……我覺得,好感度也刷得差不多了,我挺喜歡你的。要不要在一起算了?”
那是我第一次在張玄臉上看到那麼明顯的表情。讓我對他面部肌肉壞死的看法有所改觀了。他睜大了眼睛,好像難以置信一樣驚訝地看著我,連嘴巴都有些愣愣地張開,這讓他看起來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