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綺雪就站在沈朝夕身旁不遠的地方,鏡頭甚至能夠捕捉到鏡子裡面的她。
然而沒有用。
不管她在開拍前,在形體老師那裡加訓了多久,當沈朝夕站在這間教室裡,開始展露出屬於餘娓娓的神采時,她就輸給了她。
她突然感受到一種萬蟻噬心一般的痛苦,很難說這種痛苦是她的,還是盧思思的。
世界總是如此的不公平,她想,有的人成為恆星,光芒璀璨,有的人卻只能淪為行星,圍著恆星旋轉。
她看向鏡子裡的自己——
有的人甚至連行星都輪不上,只能當一個衛星。
如果沒有重生,她只能做一個十八線演員,在酒桌之間輾轉,對著各種大腹便便的老男人阿諛奉承,甚至是婉轉承歡,只為了能夠拿到一個沒有幾句臺詞的角色,只為了在自己的衣櫃裡添置兩個五位數的包包。
而尹問珊呢?
她什麼都不用做,就有數不清的好劇本送到她的手裡,在後世,她甚至聽人說過,尹問珊手裡的劇本,除了女一,連個女二號都找不到。而事實也的確如此——尹問珊雖然拍的戲不多,十幾二十年積攢下來,也不過三十來部,但部部都是經典,每一部她都是當之無愧的女主角。
這不公平!
衛綺雪在心裡叫囂——
她出生大城市,父母都是那種傳統的患有都市焦慮症的白領。
從小她就在興趣班中輾轉,被剝奪了快樂的童年,才成就了現在的她。
可是尹問珊呢?
一個村姑,離開大山的時候,甚至連地鐵都不知道怎麼做,就因為一次選秀,人生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憑什麼是她?
憑什麼不是自己?
嫉妒折磨著衛綺雪的心,尤其是當此刻,不論是導演,還是攝像師,都在用自己的語言,極盡去讚美沈朝夕的時候。
美其實是一個相當具有主觀動能性的詞語。
沈朝夕,或者說尹問珊的長相,其實和當下流行的審美並不太一樣。
幾十年來,華國流行對女星的要求其實都可以歸納為四個字——甜美無害。
哪怕是致力於模仿尹問珊的衛綺雪,也在儘量讓自己靠近這個方向,同樣是被稱為玉女,她比尹問珊要顯得清純許多。
而尹問珊的眉眼哪怕再怎麼清秀雋永,也始終透著一股子的倔勁,某些時候,甚至稱得上凌厲,讓人覺得她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麼柔軟。
人們都不會太喜歡具有攻擊性的人。
但很難有人討厭尹問珊,因為大家都知道她的經歷,知道她是怎麼從汙泥中崛起,知道她需要樹立層層的盔甲,才能夠用來保護自己,以至於這股倔強和凌厲,到最後反而成為了她的標誌和特徵。
這個時候人們對尹問珊的瞭解還不夠多,誤解也多於同情,而對沈朝夕瞭解就更少,但丁達衛喜歡沈朝夕眉眼中藏著的情緒,攝像師也很滿意自己拍攝到的不是一張空白的臉龐。
為什麼說有的人天生適合螢屏,因為有時候她往那裡一站,哪怕一句話不說,只是輕輕地掃你一眼,你都會覺得她身上充滿了故事,讓你有想要了解她的蠢蠢欲動。
從本質上來講,尹問珊和沈朝夕其實很像,她們都曾在淤泥裡打滾,都曾經站在巔峰,又同樣從雲端跌入深淵。
因此衛綺雪越觀察,越覺得害怕。
一千個讀者,有一千個哈姆雷特。
同樣的角色,被不同的演員演繹,效果也是完全不同的。
未來不是沒有長相相似的人演繹了前輩曾經拍攝的角色,但人不同就是不同,感覺是不一樣了。
而沈朝夕……她和尹問珊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