鏞城內,並無許多林木,百姓所用柴草皆取自城周的山野樹林;而如今,城池四周被暗軍圍的死死,已絕了取柴之路;城中原儲的有限柴草,不過三天已被消耗殆盡;再過兩日,連城中木製樓閣亦被拆解乾淨,盡為燒火之用;到陳家軍佔據鏞城的第六天,城中已再無可供燃火之物。
此時雖已冬末,但天氣尚寒,尤其夜裡,北風如刀,裂皮透骨;沒有火堆取暖,如何耐得?
百姓裹馬皮、棉衣,聚於民房內,擁擠摟抱,勉強得些暖意,不至凍死。而陳家軍將士,棉衣皆給百姓使用,自身鐵甲內,都只有單薄內衣而已,又需聚守城上城下,隨時備戰,以防敵軍突襲,無法去民房中稍避風寒,實實難以支援。
馬匹沒有食料,每天都有許多凍餓而死的,已不用軍兵宰殺取食。然而,沒有柴火燒煮之下,只能吃生肉,且生肉凍硬如鐵,啃咬艱難;城中軍民,再無法吃飽,每人每天都不過強啃幾口凍肉,維持不被餓死罷了。
城中傷兵,無藥可用,傷勢都在不住惡化;且他們著傷失血,身體皆虛,已不比常人,更難抵禦寒冷。
每一晚,百姓寒冷難當,婦孺皆啼;城內哀聲遍佈,隨處可聞。
每熬過一晚,城上城下,都有許多士卒再醒不過來,看不到新一天的太陽;這其中,大半是傷兵。
陳敬龍與軍兵同苦,自斷火之後,亦不去民房休息,每晚只在城頭坐臥;每日清晨見許多軍士無法醒轉,不禁肝腸寸斷,然而,卻又無可奈何;到此時,回想起當初得一時風光而狂妄驕橫、剛愎自用,以至陷陳家軍到如此絕境,更是悔恨無地。
陳家軍困守鏞城的第十天,城中馬匹,已死去大半;所餘不足萬匹,亦皆奄奄一息。城中軍民,未死者亦都精力耗盡、虛弱至極,離死不遠。
清晨,陳敬龍在北城城頭倚牆垛而坐,仰頭閉目,酣睡未醒。初升之日微暖光輝灑在他臉上,使他青灰臉色顯得稍有些紅潤,不再格外駭人;但他緊鎖的眉頭、難掩的憔悴,卻將他內心的苦痛、無奈展露無遺。
城上軍兵陸續在陽光照射下醒轉過來,起身掙扎活動,並呼喚同伴起身;然而,有很多人,是如論怎樣呼喚也不會醒來了。這情景,軍兵們已然見慣,再沒有更多的悲傷和惋惜,只是默默將這些不再醒轉的同袍兄弟,抬到適當地方安置罷了。
不斷有軍士從陳敬龍身邊經過,但卻無人喊他。軍士們都知道:主將所帶之傷,比所有將士更重,身體比所有將士更為虛弱,他比所有人更累、更苦;他需要更多的休息,他睡著,便讓他安穩睡吧。
忽地,雨夢慌慌張張奔上城頭,去到陳敬龍身邊,蹲身喚道:“二哥,快快醒來”
陳敬龍不言不動,依然酣睡,並未醒轉。
雨夢大驚,連推陳敬龍肩膀,大聲急叫:“二哥,你醒過來;你……你醒醒……”陳敬龍隨她推動而輕輕搖晃,卻仍無任何反應。
城上軍兵見此情景,霎時全部僵住,盡都呆呆注視陳敬龍、神情大變。
項拓、慕容濱濱二人跌跌撞撞奔來,到陳敬龍身邊蹲下。項拓伸手在陳敬龍臉上一觸,駭然驚呼:“他……死了”慕容濱濱伸手去陳敬龍鼻下一探,急道:“不,不,還有氣息沒有死,沒有死”
城上軍兵聽她此言,齊齊鬆了口氣,心中稍安。
雨夢伸手在陳敬龍鼻下一探,尋思一下,從懷裡摸出個小皮囊,拔去木塞,湊到陳敬龍口邊。慕容濱濱雖不知囊中裝著什麼,但知道定對陳敬龍有用,忙伸手將陳敬龍嘴巴捏開。
雨夢將皮囊稍抬,一股清水緩緩流進陳敬龍口中。
陳敬龍喉頭緩緩蠕動,將清水慢慢嚥下;過了片刻,終於微微睜開眼來。
項拓大喜,笑道:“哈哈,我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