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鳴果然獨自坐在沒開燈的餐廳裡飲酒。
他的臉已經喝成了豬肝色,只是在黑暗的餐廳中不明顯,但濃重的酒氣也足夠讓元澈想像得出。
元澈一言不發地走過去,一隻手撐上桌沿,垂眼看向對面的人。
元鳴右手攥著一隻喝乾了的玻璃杯,大半隻胳膊搭在餐桌上,轉動脖子,打了個長長的酒嗝,而後將陰鷙的目光緩緩投射到元澈臉上。
元鳴粗啞著嗓子,沉沉地問:「你還有臉回來? 」
自私狹隘的人往往容易犯些低階錯誤,好比元鳴,明明想讓元澈給自己養老送終,如意算盤打得噼啪響,卻始終對血緣耿耿於懷,吝於對元澈付出。
他對幼時的元澈不留餘地地毆打時,未曾想到有朝一日可能會得到成倍的報復——又或許他認為元澈早就應該被他打服,不敢生出逆反之心,就像被繩子捆住的象,小的時候掙脫不開,長大之後也就不會再去嘗試掙扎反抗了。
元澈輕輕笑了一聲:「你呢?沒臉去開家長會,有臉躲在這裡喝酒? 」
元鳴右手攥緊了酒杯,左手的指節捏得咯吱作響,咬牙切齒道:「元澈,你到底想怎麼樣?門門考倒數還覺得有臉了?! 」
元澈的雙眼在黑暗中顯得異常清亮,他盯緊了元鳴的眼睛,冷冷的話語中透著股狠勁:「你最好趁早死了心。告訴你,拖著我不放沒有丁點好處,我就是被退學開除,也不可能養你這種廢物。」
「贍養父母」已經是寫進法律裡的義務,只要元鳴和董濛的婚姻關係還在,這個渣滓就不可能老死街頭。
元鳴陰森森地從下往上打量了元澈一眼,猛然揚起握著酒杯的手——
第52章
醉酒的人的行動能力和敏捷程度都遠遜於清醒著的少年——一怒之下要給元澈開個瓢的醉漢不僅未能得逞, 還被元澈反握住了手。
元澈緊攥著元鳴手腕, 將他握著酒杯的那隻手往對面掰去。
元鳴雖然反應不甚迅捷,但力氣並不小。他抬起左手, 扳住元澈肩頭狠狠一推, 強力之下,元澈不得不鬆手後退兩步。
被過量酒精麻痺了小腦的元鳴自己也跟著踉蹌了幾步,勉勉強強地撐住餐桌站穩, 呼哧喘了幾口粗氣, 嘶聲道:「反了你了——」
玻璃杯脫離主人的手,在桌沿滾了兩下,終於大頭朝下地栽下了餐桌,與瓷磚碰撞出清脆的碎裂聲, 玻璃渣崩出幾粒,落到元澈腳下。
元澈渾不在意地踢到一邊, 嘴上譏嘲道:「沒砸到我腦袋,挺遺憾的吧? 」
怒不可遏的元鳴上前兩步,揚起巴掌還要再扇元澈,卻被元澈在肩頭推了一把, 頓時又失去所剩無幾的平衡,向後絆了一步, 一屁股坐在破碎的玻璃片上。
元澈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別白費力氣了。」
秋末冬初, 雖說身上的衣物較厚,但畢竟也不是什麼刀槍不入的防護甲。元鳴在酒精和邪火的雙重作用下,居然都沒顧得上疼, 扒著桌沿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冷笑了數聲,而後轉身拉開了餐廳與陽臺之間的玻璃門。
老房子的陽臺還是敞開式,別說防護網,就連水泥砌的臺子也還不到半人高。
冬天最冷的時候,臺子上能結一層冰。此時那上面只擺了幾盆半死不活的花草,臺子下面基本當儲物間用,螺絲刀錘子鉗子,亂七八糟地扔了一堆。
元鳴一步三晃地走到陽臺的水泥臺子前,彎下腰去,不知要夠什麼東西。
餐廳的燈依舊黑著。元澈借著外面照進來的一點微末的光,邁過隱隱閃著細碎光點的玻璃,站到陽臺門邊,腦中一個陰暗的念頭忽閃而過。
那點念頭或許早已在夢中演示過成百上千回,乍一被喚起,立刻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