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僧啃了半天,有得吃沒得咽,索性將骨頭一丟,大嘆命苦。
“衰呀!化緣的碰上要飯的,”他沮喪地搖著頭,“爭窮乎?固窮也!”
二人磨磨蹭蹭走了一日,直至晌午時分,才看到城門。兩個衣裳襤褸的守卒,各拄一杆黑不溜秋的長槍,守著一張瘸腿破桌,桌上擱著十幾只大碗,盛飯的不分幹稀,裝菜的不論葷素。兩個守卒不時吆吆喝喝,衝著過往之人強討硬分,遇到吝嗇小氣或矇混耍賴之徒,乾脆連討飯碗一併收繳;眾乞丐個個面黃肌瘦,有氣無力,敢怒不敢言。
八戒掏出飯缽,上前施禮,又指著桌上飯菜,笑臉相求,“軍爺呀,天氣炎熱,飯菜吃不完就餿矣!若肯分些齋僧,便是一樁天大的功德。”
“何方禿驢,敢來要飯!”那守卒一把奪過飯缽,往桌下一扔,嘴裡兀自罵罵咧咧,“也不睜眼瞧瞧這是誰家地盤,餓著我等一班弟兄,還有誰來為國賣命!”
二人混入城中,恰逢一陣大風颳過,滿街塵土飛揚,枯葉零亂,路邊房屋多半頹垣斷瓦、門斜窗裂、漆褪木朽。八戒瞪大眼睛,細看路上過往窮人,但見:
年邁老丐,鼻涕黏涎一大串,手拄一根打狗棒;中年漢子,背馱一卷草蓆,懷抱一個啼嬰,一邊念餓,一邊怨娘死得早;幾個頑童少年,耍起千年不變之猴戲,敲著破鑼追人討錢。還有肢殘眼瞎的滿地爬,逢人哀求,見錢磕頭;更有那*遍地走,蓬頭垢面不知愁;斯文的裝僧扮尼,叩門敲窗;野蠻的如匪似盜,連偷帶搶。男的、女的、老的、小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人人做乞丐,個個有本領;閒時捉蝨撓癢,忙時走街串巷。只要吃的、喝的、穿的、用的,管它偷的、搶的、騙的、討的,正是君不問來臣不管,遍地乞丐到處鑽。
八戒沙僧遊魂似地滿街亂逛,碰見幾個潑皮無賴,為首的粗漢長得頗似長嘴猩猩,橫行無忌,以至於沙僧誤認作大頭施主,傻乎乎地把飯缽伸了過去,嘴裡唸叨著菩薩保佑、長命百歲。這個潑皮老大瞪起一雙綠豆眼,上下打量沙僧,再吸了吸蒜頭鼻子,彷彿想從中嗅出幾分財氣。
“兀那和尚,可知腳下是何人地盤?”潑皮老大公然挑釁滋事,“奪人衣食猶如殺人父母,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和尚幾時奪你衣食?殺你父母?”沙僧一缽出去,竟討來個不共戴天之仇,頓時滿臉晦氣,憤憤不平,“休要冤枉好人,老沙也不是光吃素的!”
那潑皮見沙僧嘴硬,正中下懷,罵一聲“幹你孃!”劈面就是兩拳一腳,打得沙僧措手不及,飯缽落地。
八戒一看沙僧吃虧,急忙掏出釘耙,當頭一築,可憐那潑皮老大身上九個窟窿,冒血流膿,死於非命。
其他潑皮一鬨而散,奔去報官。
二人闖下大禍,掉頭就跑,無奈初來乍到,不識路徑,大街小巷亂竄幾圈,竟又轉回了原處,被蜂擁而來的衙役捕快逮個正著,縛手捆腳,穿上竹杆,抬入衙門。
府尹衙門雖舊,老爺的威風卻絲毫不減,平時打打乞丐、罵罵無賴,也能誆出幾錢銀子。不料,今日驟出命案,衙役押解兩個光頭過堂,少不得端出包公嘴臉,硬起閻王心腸。
“大膽禿驢!無法無天,竟敢當街行兇殺人。本府為民做主,判汝抵命!可有遺言交待?”
八戒沒有遺言,卻有偈語,“老豬貶下凡,老家在靈山,老爺鬆鬆綁,萬事好商量。”
言訖,從褲襠裡哐啷噹掉下兩團金疙瘩,以示非同凡響。
府尹老爺嚇了一跳,急忙離座給二人鬆綁,隨即大發雷霆,痛罵捕快衙役。
“該死的狗奴才!本府差汝恭請活佛,安敢如此怠慢,莫非吃了熊心豹子膽,權且寄打二十大板,統統滾蛋!”
府尹老爺把衙役趕跑,將金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