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會知道?沒有人穿過沙漠。自從我出生以來,這裡就沒有人嘗試過。”她在圍裙上擦擦手,拿起鍋鉗,把她燒的那桶水倒進水槽,水濺起來,升起一片霧氣。“所有的雲都朝那裡走。彷彿那裡有東西把它們吸過去——”
他站起來。
“你到哪去?”她聽到自己聲音裡尖銳的恐懼,恨自己這個樣子。
“去馬行。如果有人知道,那馬伕肯定是第一個。”他握住她的肩。這雙手很硬,但也很溫暖。“我還要去看看我的騾子。如果我待在這裡,它可要被照料周到。這樣我才能上路。”
但還不會馬上上路。她抬頭望著他的眼睛。“但你要當心莰訥利,如果是他不知道的事,他就會編造點來唬你。”
“謝謝,愛麗。”
他離開後,她轉身看著水槽,感覺到自己滾燙的感激的淚珠。有多少年她沒聽到人家向她道謝了?尤其是她在乎的人。
10
莰訥利滿口的牙都掉光了,他是個讓人作嘔的老色情狂:他已經埋葬了兩任妻子,而且還和女兒亂倫。兩個尚處發育期的女孩從穀倉的陰影裡偷看著槍俠。一個娃娃坐在土裡開心地吐口水。一個成熟的金髮女郎,在用房子一旁吱嘎作響的水泵汲水,她看上去神態淫蕩,衣服滿是塵土;她好奇地看著槍俠走過。看到槍俠在看她,她用指頭捏了捏自己的乳尖,朝他拋了個媚眼,然後繼續汲水。
馬伕在馬房和街道中間等著槍俠。他的態度搖擺於充滿憎恨的敵意和怯懦的奉承討好之間。
“它被照顧得好好的,不用怕。”他說,槍俠還沒來得及答覆,莰訥利已經轉向他的女兒,他舉著拳頭,像只皮包骨頭但狂妄的公雞。“你進去,蘇比!你快給我滾進去!”
蘇比臉色陰沉地拽著水桶走向搭在穀倉外的棚子。
“你是說我的騾子。”槍俠說。
“是的,先生。好久沒看到過騾子了,尤其是像你這頭沒變異的——兩隻眼睛,四條腿……”他的臉突然受驚似地擠到一塊,這種表情可能是表示無比的疼痛,也可能在暗示他剛剛說了個笑話。槍俠判斷應該是後者,儘管他自己幾乎沒有幽默感。
“以前,人們需要牲口,它們瘋狂增長。”莰訥利繼續說,“但是世界變了。現在只看得到幾頭變異的公牛和拉客車的馬,和——蘇比,我要摑你,天!”
“我不會佔便宜。”槍俠打趣地說。
莰訥利笑了,一副阿諛的嘴臉。但槍俠清楚地從他眼裡看到了殺氣,儘管他並不畏懼,他還是認為這個人值得在他的書裡占上一頁,因為他可能給槍俠有價值的啟示。“不是指你。上帝!不,不是指你。”他尷尬地笑笑。“她天生愚笨。她體內肯定有個鬼怪,讓她那麼狂野。”他的臉沉了下來:“世界末日要到了,先生。你知道,《聖經》上說的。若孩子不服從他們的父母,那災難就會降臨到大家頭上。你只需聽這裡的女傳道士講就會明白的。”
槍俠點點頭,然後指向東南方:“那邊是什麼?”
莰訥利咧嘴笑了,露出光禿禿的牙齦和幾顆黃牙:“邊界居民。野草。沙漠。還有什麼?”他咯咯地笑了幾聲,兩眼冷冷地打量著槍俠。
“沙漠有多大?”
“很大。”莰訥利試圖裝出嚴肅狀,好像他在回答一個很嚴肅的問題。“大概有一千輪(注:輪,wheel,仍在薊犁使用的古老的度量單位。8000輪的距離約莫為7000英里。)。也可能是兩千輪。我不知道,先生。在那裡,只有鬼草,還可能有魔鬼。聽說更遠的一邊有個會說話的圈,但說不準這是騙人的。另一個傢伙就是朝那個方向走的。那個治好了生病的諾特的傢伙。”
“生病?我聽說他死了。”
莰訥利還咧著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