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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你也知道石川啄木?”伊藤英明一臉驚訝。

“稍微瞭解一點,”孟松胤脫口而出,“石川啄木用口語的形式開創了日本短歌的新時代,可以說是一項了不起的創新。”

“說得對,”伊藤英明滿面驚喜,像是找到了知音,“他的創新還體現在形式上,一舉打破三十一個音一行的傳統形式,創造出二十一個音三行的獨特格式,同樣具有里程碑式的意義。”

“不過,我記得他好像在二十六、七歲的時候就在貧病交加中與世長辭了,”孟松胤努力回憶以前在詩社裡學到的知識,“真是生如夏花哪!”

“孟桑,你說得沒錯,啄木一生坎坷,窮困潦倒,妻子、兒女都貧病而死,”伊藤英明十分動情地感嘆道,“剛才你問我為什麼那麼喜歡啄木,我現在可以告訴你,那是因為我也擁有一樣的命運,妻子、兒女都先我而去,所以特別容易產生同病相憐的共鳴。”

孟松胤無言以對,只能沉默。

一旁的槍兵雖然什麼也聽不懂,但照樣聽得津津有味,只是難以掩飾一臉的奇怪。

“孟桑,我請你喝茶。”伊藤英明突然高興起來。

說罷,站起身來去夥伴那裡再拿來一隻茶盅,隨後將茶盤放在木箱上,二人面對面席地而坐。

“孟桑,你怎麼會對啄木的生平和作品那麼熟悉呢?”伊藤英明斟滿一盅茶水,雙手捧給孟松胤。“要知道,哪怕在日本,也不是人人都瞭解的。”

“我喜歡詩歌,以前加入過詩社,”孟松胤謙遜地一笑,“再說,藝術無國界,詩歌無國界,只要是真情實感,就能在世界上的每個角落得到共鳴。”

“說得太好了!只是,這汙穢的世界,早已沒了詩的立足之地,就像啄木所吟詠的那樣,”伊藤英明頻頻點頭,隨後用日語誦讀起來,“……人間的國度裡,汙穢的風吹得久長,自由的花朵終被踐踏,不朽與詩的純真早已淪亡……”

孟松胤馬上記起來了,那是啄木的名作“海鷗”中的詩句,馬上接著用日語輕誦道:“啊,我的朋友,我有一個心願:可否將閃亮而永不疲倦的雙翼暫借給我——你這無翅的夥伴。”

“孟桑,你的日語發音非常準確,”伊藤英明由衷地驚歎道,“實在令人驚訝啊!”

交談越發熱烈,伊藤英明告訴孟松胤,自己自幼就喜好漢詩和俳吟,自中學時代起就在當地的報紙上發表過作品,當時甚至還給自己起了個“俳號”,名喚“蟬吟”。不遠處的槍兵饒有興致地聽著交談,對孟松胤擠眉弄眼地翹了翹大拇指表示佩服。

可是,你這無翅的夥伴,明天能否順利飛出這魔窟般的汙穢之地呢?孟松胤眼望越來越暗的天空,心事再次浮上心頭。

晚上回到號房,孟松胤首先告訴老魯明天一早正式行動,讓他今天晚上無論如何得把衣服撕好。老魯回答說,放心,晚上躺在被窩裡偷偷撕,幾分鐘就夠了,同時告訴孟松胤,細鐵鏈和鐵鉤都準備好了,就藏在廁所附近的廢料堆裡,明天早晨帶進廁所後往腰裡一纏就行。

吃完晚飯,照例是李滋洗碗,大家圍坐在一起輕鬆聊天。今天由於停電歇了三、四個鐘頭,大家的精神都很好,韋九說笑了一會,要李滋上板來為自己按摩腰背。

自打上次那件事情發生以後,李滋成了號房裡的灰孫子,誰都把他看得連狗都不如,要不是忌怕他到日本人面前去告狀,恐怕早就整死他一百回了。

“龍頭,我今天頭疼,身體也有點發軟,好像是傷風了,讓我上板歇會兒吧……”李滋走上前來小心翼翼地央告道。

“他媽的,跟老子擺大少爺的架子是不是?”韋九一腳蹬過去,正中李滋的小腹。

“哎喲……”李滋一聲悶叫,捂著肚子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