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歸瀾進房。
歸瀾唯有默默運功將真氣遊走於經脈,才勉強可以行動。他以奴隸最卑微的姿勢爬入,怕身上寒氣與積雪汙了地面,只在門邊小心翼翼跪好。
雲夫人正眼都不瞧他,對御醫們說道:“這賤奴恰好是陽月陽日陽時而生,年輕力壯,你們別看他剛在外凍了一個多時辰,可他的血正溫熱。我建議換用他的血肉做藥引,一定比前兩日用豬牛牲畜更有效果。”
御醫們見多識廣,曾聽聞宮內有貴人患病,宮女太監一干奴僕阿諛者搶著自己放血做藥引,以討主子歡心,不過那純屬自願做做樣子而已。像如今明月郡主的病,一日三頓藥七日為一療程,頓頓都輔以藥引才行,怕是用人血為引損耗太大,所以他們這才推薦用強壯的公豬公牛之熱血為引。
其實經驗老到的御醫們也明白什麼樣的藥引效果都差不多,他們在方子裡特別強調藥引,往往是為了推卸責任提前打下埋伏。倘若遇到疑難雜症或者病因詭異的時候,他們窮盡所學都回天乏術,就可以說是藥引不合要求,降低了效果。
御醫們而今判斷明月郡主是心病抑鬱,身體虛弱,開的藥無非是凝神滋補的東西,不過謹慎起見,他們還是堅持使用藥引。可惜治了兩日,郡主仍然是昏睡居多沒有起色。
此番雲夫人叫了一個奴隸進房,執意用這奴隸的血肉為引,他們並不阻撓,反而正合了心意。將來若郡主的病情仍然不見好轉,他們大可以推脫賴這奴隸有問題,總之避免自己招惹麻煩。因此未有爭執,御醫們就先行告退,去準備湯藥。
歸瀾稍稍抬頭,能瞥見裡間明月的床榻,不過幔帳低垂,他無法看見明月的模樣,猜測著她恐怕真的病重昏迷無覺,否則她多半會支撐著起來維護他。
雲夫人將御醫們送出房門,轉身回來,笑臉立刻化作冰霜,盯著歸瀾問道:“賤奴,倘若明月喝了你的血,還不見好轉,仔細你的皮肉。”
歸瀾沉默不語,叩首在地。如果以他的血肉為引,能夠讓明月病體康復,他絕對不會皺一下眉頭。
有侍女送來午飯,又端著一盆溫熱的水服侍雲夫人洗手後用餐。雲夫人坐回桌子邊,望著歸瀾溼淋淋跪在一片雪水中,不禁心頭湧起幾分難言的不適。她皺眉道:“你們用我洗手的熱水給那賤奴擦擦頭臉和手臂,免得太髒太冷達不到藥引的效果。”
歸瀾恍惚中抬起頭,眼裡湧動著欣喜感激之色。雲夫人雖然言語刻薄,不過應該是關心他的,怕他凍壞將他提前叫入房內,怕他寒涼還讓侍女用溫熱的水為他擦洗。她真的是心軟了麼?就算沒有明月的病,她也會找別的藉口將他要回身邊,她是不是以為他在龍傲池那裡受盡折磨,於心不忍?
“賤奴,這次若沒有世子懇求,賢王殿下從中周旋,龍大將軍未必肯將你借給我用十天。你應該感激他們。”
歸瀾卑微道:“下奴明白。”
雲夫人又說道:“只是我想不通,看你樣子最近幾日似乎過得不錯,居然皮肉傷都長好了,你難道已經討得龍傲池的歡心?既然討了歡心,龍大將軍為何又肯將你借給別人?”
其實歸瀾來時主動申請要弄出一些新鮮傷痕,免得讓雲夫人起了疑。但是龍傲池哪裡捨得,只准許他換穿單薄破衣。如今雲夫人這樣問起,他心中一寒,憂傷地順著她的話茬說道:“那日雲夫人教訓下奴,下奴幡然醒悟。可能是下奴近來服侍周全,百依百順很少犯錯,主人才不曾責罰。主人喜怒無常,至於十日後下奴回去,會否有嚴刑懲戒,下奴亦難預料。”
雲夫人不置可否,臉上浮起一絲陰雲,忽然又轉開話題道:“聽世子說,龍大將軍好像對賢王殿下言聽計從,兩人關係不錯,你可知是何原因?”
歸瀾心想,雲夫人是想透過他了解昭國重臣的一些內幕隱情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