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的情形,一絲隱憂像飢餓的感覺在身心各處嫋嫋升起。它並不認為這是人的鬼主意,它覺得岡日森格居然能夠在它的眼皮底下矇混過關,完全是靠了一隻優秀藏獒不凡的素質和稟性——超常的機靈和超常的膽略。它喜歡這樣的藏獒,同時又警惕著這樣的藏獒。如果這樣的藏獒屬於自己終身廝守的這片草原,那就是一員殺伐野獸保護人類極其財產的干將;如果它來自一片敵對的草原,那就壞了,那肯定就是一種不能讓西結古草原平安寧靜的強大威脅,一定要毫不客氣地趕走它,不,不能趕走它,應該咬死它,必須咬死它。獒王虎頭雪獒恨恨地想著,多少有點失態地從嗓子眼裡撥出了幾口粗重的悶氣。
一上行刑臺,岡日森格就徑直走向七個上阿媽的孩子,確切地說是走向那個臉上有刀疤的孩子。“岡日森格?”孩子們異口同聲地喊起來。岡日森格朝孩子們搖了搖尾巴,瞪起眼睛望著那些死拽著主人的彪形大漢。但是它沒有發出叫聲,甚至也沒有齜出虎牙來嚇唬嚇唬他們。它知道現在不是對抗的時候,一個莊嚴肅穆的儀式就要舉行,一個不是狗(哪怕它是氣高膽壯的藏獒)所能抗拒的人的整體意志正在出現;更知道它自己現在的狀況——它正在傷痛之中,已經沒有對抗任何敵手的能力了。它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自己的主人然後和他們一起接受被人宰割的命運。它臥在刀疤身邊,和主人一樣面對著用來砍手的木案和兩個戴著獒頭面具的操刀手。
父親跟在岡日森格後面,走向了七個上阿媽的孩子,笑著問道:“你們叫它岡日森格,我也叫它岡日森格,岡日森格是什麼意思?”大腦門的孩子用下巴蹭著彪形大漢揪住自己肩膀的手使勁側過頭來,看了看刀疤說:“雪山獅子。”父親問道:“岡日森格就是雪山獅子?你們怎麼知道?”大腦門一臉懵懂,不知道父親為什麼這樣問。父親大聲說:“我告訴你們吧,西結古寺的丹增活佛說了,岡日森格是阿尼瑪卿雪山獅子的轉世,它前世保護過所有在雪山上修行的僧人,它是一隻多情多義的神狗,誰也不能欺負它。你們現在把我的話重複一遍,用藏話重複,大聲重複,讓這裡的人都聽到。”刀疤問大腦門:“他在說什麼?”大腦門把父親的話告訴了他,跟岡日森格一樣機靈的刀疤立刻明白了父親的意思,幾乎是喊著用藏話說起來。
然後父親若無其事地走向了一個戴著獒頭面具的操刀手,蹺起大拇指笑著說:“你的刀真漂亮,我從來沒見過裝飾得這麼華麗的刀。”操刀手看父親一身漢裝,知道是西結古工作委員會的人,也從面具後面笑了笑。父親感覺到他是友好的,也不管他能不能聽懂自己的話,就把手伸了過去:“能看看你的刀嗎?”操刀手搞不懂父親要幹什麼,不知所措地搖了搖頭。父親乾脆把手伸向他的懷抱,抓住了骷髏刀的刀柄。操刀手猶豫了一下,居然鬆開了手。父親拿過刀來,在正午陽光的照耀下,從刀柄一直欣賞到刀尖。
行刑臺下響起了一陣喧譁。狗們叫起來。父親抬起頭,看到七個紅帽咒師正在把金燦燦的除逆戟槊舉起來,七個黑帽神漢正在把斑斑斕斕的人頭鼓舉起來,七個黃帽女巫正在把環佩丁當的斷魔錫杖舉起來,三七二十一個部落靈異者在舉起法器的同時,都把頭扭向了一條人群自動讓開的通道。通道上走來一群衣著華貴的人,兩邊的牧人都靜靜地彎下了腰,個個都是畢恭畢敬的樣子,甚至連狗也知道肅靜,再也不叫了,哪怕是歡快的吠叫。父親望著他們,發現早晨見過的齊美管家也混雜在裡頭,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