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徵詢地看了看王府來人。那長史鼻子裡“哼”了一聲,慢條斯理道:“青梅竹馬算什麼藉口?王府已經派人相看過,頭一次的定禮也送下了,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這混小子還敢犯‘錯’?我看,是‘罪’才對!”
楊寄心裡窩火,想著沈嶺的話,不覺一抬頭,抹掉臉上的淚痕,已然笑道:“小的確實無知,見到沈女郎,只想著民間百日的國喪已經過去了,以為無礙。哪想到皇家治喪,也不用守孝三年哈?這就可以買妾了?”
長史語塞,半日道:“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想了想萬難服氣,又逼問道:“你與沈家女郎,不也不是夫妻麼?!”
楊寄磕頭道:“可不是。所以小的錯了,錯在興動了沒多想。”
公堂外頭聽審的人鬨堂大笑。楊寄越發興奮,痞裡痞氣又磕了個頭:“小的不懂皇家的規矩,不以為王府的人上一趟門就算是買了民女為妾,如此大罪過了。外頭人也知道我楊寄的,窮是窮,臉皮還是要的。沈家女郎肚子裡是我的孩子,王府估計是不要的。”
長史紫漲了麵皮,惡狠狠盯著縣令說:“大令治下,倒有這樣厚臉皮的人才。大令就不問一問,這算是和姦呢,還是強/奸?”
和姦、強/奸都有罪愆,所不同的,和姦罪輕,但須男女雙方分擔;強/奸罪就重了,如果得不到女家諒解,判到流徙都行,若是女兒家怕羞自盡,那也是要贖命的。但楊寄毫不猶豫,笑嘻嘻說:“我強要的。我的罪過,不幹沈家女郎的事。”大方落落地拿紙畫押了。
長史喝了一口茶,冷哼道:“既然認罪,大令該怎麼處置就處置吧!”
縣令見楊寄坦然的樣子,又想起他父親曾經那厚道的笑容,對這個故人之子倒也有三分同情,點頭道:“好,先監押起來。等問明女家意思,再行處置。”他回頭又徵詢地問王府長史:“那沈家的女郎……”
長史話都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如此不貞,王府自然不能要了!”拂袖而去。
楊寄住進秣陵縣的牢房裡,四下看看笑道:“甚好,我大街上也睡過,這裡至少有頂。”坐在柵欄外頭的獄卒笑道:“你倒看得開。你阿父若是還在,只怕急得要打死你。”
楊寄閒極無聊,問道:“你們都還記得我阿父啊。他要還在……”楊寄一直笑吟吟的,此刻卻突然有些鼻酸:“……真要被我氣死了。”
他的阿父什麼樣,他心裡只模模糊糊有些印象,但是失怙失恃的孩子,自小心底裡藏著的那些艱辛,是怎麼也抹不掉的。外頭獄卒嘆道:“你命硬,父母都克掉了。當年你出生正是傍晚,火燒雲豔麗得大半邊天空都紅彤彤的,你家門外頭到處是赤光。當時一個遊方的比丘到你家外頭聽到兒啼,就敲楊功曹的門,說要把你化緣化走,免得將來貽害。你父母自然當他是個瘋和尚,沒有理睬。那禿驢嘆了一陣,說你這樣硬的命,一輩子除了妻宮不遭沖剋,反為喜用外,其他都要被你刑剋。只有寄身佛家,才可能化解。後來你阿母畢竟有些怕,給你取了個‘寄’字當大名,小名也往低處起。但是,也沒有用啊。”
楊寄眨巴著眼睛聽他們謅了一陣,眼看傍晚到了,肚子裡也開始嘰裡咕嚕響動了,幾個獄卒斟上便宜的白醪酒,就著花生米和豬頭肉,又八卦到其他事上去了。外頭送飯的一個個進來,楊寄望眼欲穿,終於看見了沈嶺的身影。大約他是楊功曹的兒子,大家念舊,也沒太為難他,沈嶺順順利利進來,手中是個提盒,送到楊寄面前,第一句話是:“阿末,謝謝你。”
楊寄笑道:“我也值了。”
沈嶺開啟提盒,一樣一樣往外頭搬出來,小戶人家,沒有山珍海味,但一碟醬骨頭,一碟蜜汁火腿,一碟裡脊小炒肉,一碟腰花,噴香撲鼻。楊寄聞著氣味鼻酸,吃了幾口連眼睛都酸了:“二兄,阿圓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