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餉,看樣子是從被我們忽視的沙漠裡突襲來的,運糧是絕大的難題,而我從雍州一路過來,發現他們雖然四處斷我們的後路,卻也不置辦很多口糧,似乎——”
也是抱著破釜沉舟的心態來的。
楊寄的面色凝重得很,吩咐道:“既要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也要做好被猛攻的準備,四座陪城也要保住,才能做成常山之蛇的首尾呼應,不至於被一鍋端掉。”
要準備迎戰的事務很多,糧食的分配,軍卒的崗位、陣勢排布,防守器械的修繕和搬運,乃至城裡百姓的安撫,沒有一件不是要務。楊寄一夜未睡,又忙了整整一個白天,最後人都開始打晃了,身邊的人才勸道:“將軍,這幾天星夜兼程回來,吃不好睡不好,怎麼能再不愛惜自己身子?若是你有個啥,我們這群就像雞雛沒了雞母,蒼蠅沒了腦袋,怎麼去抵抗北燕的混蛋呢?”
楊寄強笑道:“去,你才是雞母,你才是蒼蠅腦袋!”他扶著額頭,腦袋裡脹痛不已,太陽穴臌脹得幾乎要炸開,連著眼眶子和耳朵一起疼,再不休息,真是打熬不住了。
他進將軍府之後幾乎是跌跌撞撞的,再也無力保持先前的氣定神閒和從容不迫。二門口,沈沅挺著大肚子在等著,見楊寄的模樣,便是滿臉驚懼:“阿末,怎麼,情況很糟糕麼?他們什麼都不告訴我,外頭是北燕人圍著麼?”她伸手來扶楊寄,驚覺他掌心裡都是冷汗。
“阿末,外頭很冷,騎馬吹了風麼?”
楊寄搖搖頭,勉強笑著說:“我沒有騎馬,是乘轎子回來的。我們進去說,事情雖然有些糟糕,也不至於太糟糕。”
他換衣服的時候,沈沅終於知道他為啥不騎馬回來了:他的褲子上都是斑斑駁駁的血跡,仔細一看,是連續騎行,面板被馬鞍摩擦得紅腫出血。那麼柔軟的皮革馬鞍,上頭還裹著棉布,都能磨成這樣,辛苦可想而知。
沈沅急忙招呼家人打水為他洗浴,楊寄躺進浴盆裡,不像平日似的還在那裡貧嘴說笑話,只說了關於沈嶺、阿盼的去向,以及接下來將軍府要注意的重要事情,便撐著頭閉目養神,沈沅為他拿來浴巾,發現他已經靠在浴盆裡睡著了。
楊寄再醒來時,自己都吃了一驚,探手摸摸浴水還是溫暖的,才放下心來,說:“還好,沒睡太久。”
沈沅笑笑不說話,張開浴巾道:“赤條條的怎麼好意思?快起身吧,我為你做了羊肉羹,熱熱地喝一碗,好好上榻睡。事情再急,也急不到不能睡覺的份兒上。”
她挺著大肚子,執意要親自為楊寄擦拭。他身上面板不像臉上曬得有些深色,還是老樣子,但胸口刀痕、背上笞痕,還能看出一道道突起在硬朗的肌骨線條上。沈沅腹大,腰下的擦拭不方便,楊寄接過浴巾裹在腰間,說:“我來吧。”楊寄突然覺得沈沅從後頭一把抱住了他,隨後,剛剛擦乾的背上便溼了。他半晌不知說什麼才好,只能微笑著:“阿圓,這麼想我?沒事的,南邊上他們圍不住,如果情況糟糕,我就偷偷把你送出去,和二兄、阿盼團圓。”
沈沅在他背上搖著頭,額前的頭髮拂在他肩胛骨上,癢癢的。她的聲音甕鬱地從身後傳來,彷彿帶著他胸腔的共鳴音:“阿末,你說什麼笑話!我怎麼會一個人走!我陪著你!”
楊寄對她譬解:“你錯了,肚子裡的孩子最大,你得幫我們老楊家留香火啊?”
沈沅仍是搖著頭,帶著些撒嬌的賭氣:“我走,就走得掉?萬一在落入北燕的手裡,用來威脅你怎麼辦?再說,你是主帥,先把自己老婆孩子都送走了,其他人看著不心寒?還是你把所有人的老婆孩子都先送出去?”
楊寄只有苦笑,要說她蠻不講理,偏偏她又說得很有道理。突然,外頭門“吱呀”一聲響了,小丫鬟沒有進門,遠遠地隔著屏風低聲說:“夫人,熱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