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平和地回了楊寄一個眼神。其他臣子正順著楊寄的話頭在發表長篇大論稱頌皇帝的聖德、將軍的功勳和太傅的犧牲精神,最後正道:“……太傅殉國,無異於僑終蹇謝,國之大殤!請為太傅再加尊號,固身後榮寵,亦念皇后孝行感天動地,後宮宜加徽號。”
原本打好了算盤的皇甫袞臉色僵硬尷尬,但面對著皇甫道知和楊寄兩張臉,又不敢當面呵斥這個蠢笨不懂順意的臣子,只能僵笑了兩聲:“這,容後再議吧。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去世的庾太傅,身後留下的那麼多職務該當如何處理。”他看了看楊寄,笑道:“太傅之職,位在三公,輔弼重任,非楊將軍莫屬。”
楊寄不置可否,太傅正一品,名望高,沒實權,就是個榮譽虛銜。他關心的是庾含章身上最重要、最有實權的那個位置——尚書令。皇甫道知已然是中書令,負責擬定政令,與執行政令的尚書令一般尊貴重要(1),不會來搶位置,估計皇甫袞會把這個職位給自己的親信,但是徐念海名聲已經極差,倒不知皇甫袞會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再把尚書令也給他?
楊寄立時道:“臣何德何能,敢接太傅的重任?不過臣倒要彈劾一個人,此役我國損失慘重,他難辭其咎!”他毫不畏懼地抬起頭,直視著小皇帝的眼睛:“揚州刺史徐念海,以卑賤閹宦之身,身負陛下重恩,卻不能賙濟同僚,故意拆臺,以至於太傅在雍州山窮水盡,雍州百姓餓死數萬,十室空五六!”這些慘狀,他一一見過,因此流下的眼淚真實不虛。他故意不去擦,任憑淚水肆虐,而那些看到鐵骨英雄落淚的朝臣們,安靜得連風吹過窗欞的動靜都能聽見。
皇甫袞倒沒料到楊寄在這個時候突然出語彈劾,這事兒是先機的事兒,他要推了誰,大臣們等閒不好駁斥,同樣,楊寄劾了誰,他也等閒不好駁斥。只是風尖浪口上的徐念海,自然不宜提拔了。皇甫袞也有三分急智,清清喉嚨咳了兩聲,便有了新想法:“這個……徐念海是否在背後作祟,朕自然要派有司查明,將軍如要彈劾,還是要寫奏本為好。那麼,尚書令一職,給侍中邵文繹可好?”
下面頓時響起竊竊私語聲,群臣皺眉搖首的樣子,使得皇甫袞已然背上汗出,強撐著在上頭的座位上辯解:“邵侍中雖然出自寒門,但做事勤謹,尚書令一職專事通達政令,非勤謹之人不可為。”
皇甫道知發話道:“寒門倒也沒什麼,楊大將軍亦是寒門,現在是國之柱石。但若說勤謹便可為尚書令,那麼在座諸公,幾個不能為尚書令?”
他話說完,有人在背後嘟噥著:“就是!邵貴妃還沒冊後呢,邵侍中就擺國舅譜兒了?”
於是,也立刻有人順著皇甫道知的話頭往下說:“陛下,臣以為,若論聰慧勤謹,楊將軍也分毫不差。尚書令既然是通達政令的職務,不需擬寫文書,楊將軍定能勝任。也是國家旁求俊彥、招賢納才的意思!”
皇甫袞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但下頭已經是嘵嘵一片,文官武將,都有出頭為楊寄說話的,不說話的也無一表示反對。皇甫袞徵詢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叔叔,又看了看呆若木雞立在一旁的邵文繹,發覺自己到底還是勢單力薄。他勉強笑了笑,說:“看來楊將軍眾望所歸!也值得中書省一議。”
楊寄撓撓耳朵,並不說話,他今天最大的難題還沒有來呢,太早謝恩,萬一覆水難收了怎麼辦?
他目光敏銳,心思亦算靈巧,果不其然,片刻後就等來了皇甫袞的另一件要事——簡直是小皇帝咬在牙縫裡發出的聲音:“楊將軍,大家都敬佩你是願意捨身報國的英雄。此刻北燕雖然退兵,但是始終是大患存焉。要兩國交好,他的國書已經發到建鄴。將軍想必也知道。舍一女子,可以折衝樽俎,平息干戈,怎麼算都是划算的。朕已經將沈氏接入建鄴,住於西苑,與前朝的太妃們和寡居的公主們住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