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說了什麼,讓他變得如此沉默。而這些事是不是也跟我有什麼關係呢?比如說,他們不想讓深海在陸地上浪費太多的時間?或者,他們也希望深海能像夜鯊那樣,用更加乾脆的方式取到月光石?
我不知道把他們和夜鯊聯絡在一起是不是有點過分,但是那個魚美人看著我的眼神很難讓人感覺愉快。那種眼神就像身處荒郊野外時被暗處的猛獸盯上了似的,讓人無法控制地開始冒冷汗。而且,離開的越久這種感覺反而越鮮明。我甚至連她盯著我看的時候,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骨管都回憶了起來。這些細節也許我當時沒有注意到,也許注意到了卻沒有和心底裡的不安聯絡起來。總而言之,當我坐在深海的二手車裡一路向南,頂著秋天無比燦爛的陽光昏昏欲睡的時候,整個人都沉浸在這種後怕裡。
沒錯,就是後怕。在海里的時候,深海的手每次碰到我之前,尖利的指甲都會很自然地收起來。可是她在盯著我看的時候,骨管的輪廓卻突起在了手背上。雖然沒有人跟我特別交代過這一點,但是對於危險,人總是有著本能的感應。我無法控制地順著這個角度繼續往下想:如果不是在人群裡,如果身邊沒有深海……她見到我的時候會怎麼做?我想起夜鯊砸過來的那塊石頭,又飛快地否決了這個想法。我不會天真地認為她眼睛裡的敵意僅僅靠一塊石頭就可以化解。
“茉茉,”深海突然喊我。我轉頭看他的時候,他卻又不說話了。
“怎麼了?”我問。他看出了什麼嗎?
“沒什麼。”深海說:“快到了。”
路口的紅燈變成了綠燈,吉普車下了高速,在高架橋蛛網般的線條裡拐來拐去,最後駛入一條僻靜的單行道。空氣裡裡有模糊的潮聲上下起伏,這裡應該離海邊很近了。
“你說的是我們要去找的那個人?”我突然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 “你們族裡的長老?”
也許是我這句話說的有點結巴,深海輕聲笑了,“沒錯。”
“他是什麼樣的人?”我提這個問題的時候心裡直打鼓,如果這位長老也跟紅頭髮的魚美人是一樣的態度,我不知道我的神經是不是還能承受得住新一輪的刺激。
深海用一種安慰人的語氣說:“她是很有智慧的人。她在你們當中生活了很多年,對各地的風俗都有一定的瞭解。我所掌握的有關你們的知識,都是她教給我的。”他拍了拍方向盤,“包括這個。”
再好的耳朵也無法分辨出漢語中的“他”和“她”。所以,我的腦海裡自然而然地浮現出了一個類似於陳教授的中年人的形象:中等身材、有一個微微發福的肚子、穿筆挺的西裝或名牌休閒裝、戴細邊眼鏡、頭髮梳理的一絲不亂,或許還有點輕微的謝頂。當然,這一點點缺憾絲毫無損他溫文爾雅的學者風度。深海的老師應該就是這個樣子的吧?
這個形象一旦被我勾勒出來,就好像一粒種子落進了適合的土壤裡,在陽光的照射下飛快地抽枝發芽,根深蒂固起來。以至於在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在面對米婭和她的丈夫嚴德的時候都有那麼一點兒半信半疑的感覺。
米婭的家有個很鄉土的名字叫丁香公寓。房子不算大,上下兩層的樓房,外牆上貼著淺色的條狀瓷磚,除了窗戶和露臺大一點之外,從外表上看,和鎮子上先富裕起來的漁民們翻修的私家小樓沒有什麼區別。
不過他們家的院子很大,種滿了花花草草的。天太黑,我看不清楚都是些什麼品種的,不過有幾塊地在暮色中看上去格外平整,我懷疑那是專門闢出來的菜園子。沿牆一帶還種了幾棵樹,樹叢旁邊立著一架鞦韆。一樓的大門是開啟的,客廳的燈已經亮了起來,站在院子裡就可以看到門廳裡深色的矮櫃和矮櫃上極繁茂的一盆綠蘿。
我開始覺得這幢看似漁民翻修的私家小樓散發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