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蓮家的房屋是穿鬥式木構架的房舍,整幢宅院有六個天井,卻只有前後兩進院落,因為其中四個天井是向左右開闢出來的房舍與主宅共同構成的,所以每一個天井都勾連著一個院落,整個院落方方正正,彷彿一顆大印,在風水上這叫“一顆印”。
這幢宅院並不是楊家的祖產,雪蓮的母親改嫁了她的表兄,楊家怎麼可能把祖產給她做陪嫁。這是夫妻二人經商發財之後,買下的一幢宅院,這幢宅子的原主人祖上倒是做過官的,到了這一代已經沒落,“一顆印”的風水宅第並沒有保佑這戶人家的子孫代代當官發財,如今反成了商賈人家。
雪蓮的生父姓陳,名大羽。陳大羽買下這幢破舊的老宅後翻修了一下主宅,如今中間兩進院落的主宅就是他一家人的住處。
雪蓮引著楊帆躡手躡腳地向第二進院落的天井處趕去,他們是從側院直接繞過去的,家裡有幫傭下人看到,雖覺楊帆是生人,見有自家小姐領著,便也不以為意。
雪蓮到了主宅第二個院落的天井處,藉著柱廊和院中花木的遮掩探頭向裡看了看,回頭向楊帆招招手,楊帆便快步趕上去。
院中擺著幾張藤椅,從楊帆這個角度看過去,恰好看見一個身穿白色右衽大襟袍子、頭纏白色頭巾、裹著白色綁腿,衣角褲腿都有紅黃橙粉各色飾紋的老者。老人看來確實已經上了年紀,頭髮鬍子俱已花白,臉上的皺紋尤其濃密,耳朵上綴著兩串紅色的耳珠,隨著他說話的動作劇烈擺動著,映著堆滿皺紋的臉孔更顯瘦削。
那位薰兒姑娘就坐在他旁邊的那張藤椅上,東張西望的,對父親的談話帶聽不聽,不過她大概是因為擅自離開宴會的事情剛剛被父親訓斥過,雖然一臉的不耐煩。卻沒有起身離開。雪蓮的生父陳大羽因為所坐的位置正好背對著楊帆。所以一時無法看到他的容貌。
楊帆看到這位頭人時便有些奇怪,他已經偌大年紀了,雖然看著精神瞿爍,可女兒怎麼會這麼小?按年紀,要說薰兒是他孫女還差不多,不過轉念想到這些頭人們對於妻妾多多益善的態度,楊帆便釋然了。
這位白衣老人自然就是那位白蠻族的頭人。別看他年紀已經大了,身形也不魁偉,聲音卻是極為洪亮,而且說的一口標準的漢話:“嘿!老漢一直覺得這地方的官兒人夠貪、心夠黑,想著從朝廷裡下來的天使會有些不同吧,沒想到竟是一路貨色。甚至比他們更黑心!”
白蠻頭人嗓門奇大,若是聽不清他在說什麼,還以為他在和人吵架似的。他抓起茶壺來狠狠灌了口茶水,扭頭對女兒道:“再放些鹽巴,太淡了!”
頭人把茶壺遞給女兒,又轉向陳大羽,扯著大嗓門道:“老漢聽說新來的那個張刺史倒是個廉潔的好官,只是沒跟他打過交道。今天去迎接欽差時沒見著他。說是出州城公幹還沒回來,現在估摸啊。見到了也沒有,定也是個徒有虛名的。”
陳大羽道:“薰老何出此言?這位欽差剛到嶲州,今天又是嶲州官員設宴為他接風洗塵,他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就向薰老索取財物吧?”
頭人啐了一口,道:“你呀,永遠都想不出那些當官的有多厚的臉皮、多黑的心,他還就是剛到嶲州,當著那麼多為他接風洗塵的官員就向老漢索賄了,不但索賄,還索得理直氣壯、正大光明!
那個姓黃的天使聽說老漢是姚州那邊的一個部落頭人,馬上笑逐顏開,說他早就聽說姚州那兒盛產砂金和山金,當今女皇崇信佛教,乃是彌勒佛祖降世,要我鑄一尊純金的彌勒佛,他要帶回京去獻與女皇。我呸!說的好聽,最後還不是要落入他自己的口袋。”
陳大羽皺了皺眉,道:“他打著這樣一個幌子可不好應付,如果只是他要,鑄一尊小金佛送與他原也不妨。他既說是獻與女皇的,這金佛鑄小了便不太好看,此人有些太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