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坐在一座巨大的帳幕上,就像要將這座曠野上的帳幕連根拔起。
從田間地頭、從山谷丘陵、從安靜的鄉村、從喧鬧的都市,近衛軍士兵被青春和世界上最邪惡的一種情懷引領到眼前的這片曠野。他們排成列、連成隊、整合群,他們全副武裝、面目平靜,青春女神和地獄的冥王分立在平原兩側,女神為他們祝福,冥王則在一邊百無聊賴地擺弄他的天平,似乎是在計算他的宮殿能夠收穫多少魂靈。
雲朵在近衛軍的頭頂不斷變換著身姿,陽光也隨之靜靜流轉,遠遠望去,千萬人的腳步與呼吸令停留在地平線上的波紋產生劇烈的抖動,就像潮水在霧靄中滾滾而來。突然!潮頭似乎突破了地平線的束縛,光影與霧靄消失無蹤,景物豁然清晰。在茂密的高草叢裡出現了一列鋪天蓋地的隊伍,這支隊伍似在分裂,又似在集結。長槍組成森林,騎兵組成躍動的洋流,盾牌和鎧甲反射的光輝組成一片波光粼粼的鐵流,一切都在動,可若是仔細分辨,一切又似完全靜止一樣安詳無聲。
第六縱隊十九騎兵軍第三師第三團的一千餘名戰士被擱置在左翼鋒線的最前沿,騎士地長官,為49·7命名為“火眼女孩兒高地”的卡爾謝特迪歐利少校騎著一匹青灰色的雜種馬。他不知道身下這頭畜生地血統是不是看上去的那樣高貴,只知道這個小傢伙經常發些不大不小地脾氣。
少校垂頭看了看,他的鎧甲上掛著妻子縫製的紅櫻絡。粗大耀眼的麻紡櫻絡從胸甲與臂甲接縫的地方直垂到馬鞍上。在他眼前,突然出現一副畫面。妻子倚在一間小公寓地壁爐旁,手裡捧著火紅火紅的麻線團,鮮紅的顏色十分刺眼,就像血一樣。
卡爾謝特趕緊別開頭,他不敢再想。
“喂!熱不熱?”少校用胳膊肘碰了碰身邊的一名騎士。這名騎士扣著一件十幾斤重的頭盔。他發出的聲音在頭盔裡產生迴響,不過在外面聽上去就是一陣嗚啦嗚啦的囈語,卡爾謝特放棄似的揮了揮手,比賽還沒開始呢,他已經有些疲倦。
年輕的少校最後瞥了一眼左近的騎士,他對位列鋒線地士兵都很熟悉,這裡有他的衝鋒導引官、有他的旗手、有他地副將,還有更多的蓋著面甲分不清面孔的年輕人。卡爾謝特沒有多少關照他人的心思,現在地他只在乎那面黃金獅子旗。黃金獅子代表他的國家、代表他在此時此地為之奮鬥的一切。他親自用一條紅稠繩將旗手的左臂與國旗綁在一起,這樣一來。誰也奪不去,至少……看上去能令人安心。
在戰陣中間,無數長槍手組成的群落裡。高壯的槍兵長卡爾謝特上士正在左顧右盼,可他身前身後都是穿戴鎧甲的鐵罐子,要看到遠方的光景極為困難。烈日將槍手們的隊伍變成一片閃光的叢林,槍頭的寒芒隨著陽光的流轉不斷變換光潔的鏡面。卡爾謝特上士的眼睛浮出淚水,不是出於莫名其妙的感動,而是被激烈的金屬閃光刺痛了眼睛。
“真倒黴!”槍兵上士詛咒了一聲。
一名戰士打趣地望著他,“老大哥,您的活計完成得怎麼樣了?”
卡爾謝特立刻打起精神,他晃了晃手裡的長槍。“差不多啦……差不多啦!”
戰士便沒再說話,而卡爾謝特也沒像過去那樣嘮叨一些廢話。他將注意力投向戰陣右方,那裡已經響起震懾天地的歡呼。
所有的戰士都向歡呼響起的地方投去注視,很快,他們看到一位銀髮銀盔銀甲的老元帥馭策著一匹高大肥壯的白馬,風馳電掣一般登臨戰場。
卡爾謝特上士握緊長槍,伸長脖子,和身邊所有的槍兵一個樣。
“元帥要過來了……元帥要過來了!”長槍手們在等待,卡爾謝特也在等待。右邊的陣營已經響起刺耳的歡呼和兵刃敲打盾牌的聲音。
卡爾謝特低聲對身旁的戰士們說,“我們不能落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