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年河出身世家大族,手握重兵坐鎮西北,是實打實的權臣一派。
偏偏這人是個驢性子,軟硬不吃誰的面子都不給,多年來一直不得太子青眼,還險些為了手中的兵權攤上大事兒。
這樣的人的確是江遇白會想要拉攏的。
桑枝夏想清了前因後果,小聲嘀咕:“你覺得陳將軍會答應他麼?”
“現在不會,來日不好說。”
徐璈很謹慎地說:“太子無德是事實,當今卻不是吃素的,而且皇上對陳年河有知遇之恩,否則不會放心讓他坐鎮西北。”
“但是皇上的身子每日況下,逐年心力不濟,等到泰山崩山陵變,局勢必然大變。”
有皇恩看重,陳年河絕不會冒險逆反。
可皇恩不會一直看重。
太子不倒,新皇登基必起風掀浪,這些在過去數年明裡暗裡跟太子有過節的人會人人自危,太子也會想方設法收回權柄,剷除異己。
帝王更迭是註定要用人命去鋪的血腥之路,誰都不會甘心變成深淵裡的冤魂。
江遇白選擇的時機正好。
他現在不可能一次就把陳年河拉攏到自己的麾下,但他給了陳年河第二個選擇。
這樣的選擇就像個掛了魚餌的鉤子,時時刻刻都在眼前晃盪。
一日兩日不起眼,等到真的生死一線不得不做出決定的時候,或許就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桑枝夏唔了一聲,遲疑道:“那我們的拒絕,其實應該是在江遇白的預料之中的?”
春耕的時節已過,現在可不是往地裡撒種的時機。
就算是桑枝夏答應了,江遇白千里迢迢地把得到的糧種運回嶺南,也要等到來年才可耕種。
這人來得太早了。
徐璈含笑點頭,哄徐錦惜似的輕聲說:“他死纏爛打一番無非就是想試探咱們的態度,是不是當即答應,他此行的目的都已經達到了。”
探清了底線,相對就有了可操作的空間。
江遇白是聰明人,所以半點圈子不兜,一句廢話不說,開誠佈公地擺出了自己的來意,順帶還給來日留下了無數可遐想的餘地。
話不說破,事不做絕。
留下一線進退自如,也不會讓人覺得是在蹬鼻子上臉。
桑枝夏為這些人的心眼子默默吸氣,想了想說:“陳年河有可能會答應他,你呢?”
“徐璈,真的到了你說的那一日,你會答應他嗎?”
徐璈攥著韁繩的手指緩緩縮緊,在桑枝夏探究的目光中緩緩撥出了一口氣:“枝枝,我不知道。”
桑枝夏挑眉:“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
徐璈自嘲道:“但有一點可以很確定,我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太子登基。”
殺父之仇,破家之恨,輕描淡寫的幾個字說起來簡單,落在實處字字是刀。
徐家可以再難復從前的崢嶸,兇手也不能得償所願。
徐璈垂下眼斂去眼底暗色,苦笑道:“枝枝,洪北之戰隨父親揹負叛國惡名,死後也未得安息的將士數十萬,他們也是家裡的兒子丈夫頂樑柱。”
“我無意當亂臣賊子,但我得為他們討個公道。”
太子不倒,一切都可能是變故。
徐璈是真的無從預測來日的自己會做什麼。
桑枝夏眸子微動沒說得出話,徐璈也沒有再貿然開口。
沉默著往前走了一截,桑枝夏突然說:“那咱家還是應該多賺錢,越多越好。”
就現在的家底子還是太薄,禁不起造。
徐璈眼睫狠顫喉頭滾過,少頃後失笑道:“怕嗎?”
“我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