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內臨時收拾出的會客廳內,一襲白衣的男子側身而坐,手邊的小茶桌上擺的是一壺冒著熱氣的水。
白成仁掀袍進門掃了一眼,故作不悅地轉頭去看身後的人:“貴客登門,怎可如此招待?”
“還不趕緊去把本官珍藏的白茶拿來,也好……”
“原是我冒昧來訪,總督大人不嫌我無事擾人已是莫大的心意,怎好再多勞動破費?”
白子清笑吟吟地起身拘了一禮,在白成仁客套的笑容中展手做了個請的姿勢,笑笑道:“我在山野待慣了,吃多了粗麵雜糧,也嘗不出多好的滋味,就不糟踐總督大人的好茶了。”
“大人請坐。”
白成仁本來預備好的下馬威沒抖落出來,反而是被白子清貼著臉來了一把反客為主。
沉默流淌一剎,白子清臉上的笑意沒半點改變,相反是白成仁的心中多了幾分沒底。
雖說同是姓白的,可哪怕是同門同宗都還能分出個高低貴賤,同屬權臣也有三六九等。
白成仁是寒門出身,全仰賴會鑽營站隊才有了今日蜀地一手遮天的尊崇,可出了蜀地仍是背景單薄,在真正的簪纓世家面前壓根就算不上是個人物。
可白子清不同。
京都白家的家主是當朝老國公,往上數三代是跟隨太祖皇帝打江山的開國功臣。
如果當初的嘉興侯府沒出叛國一罪,滿朝唯一可與白家的資歷和尊貴比肩的,就唯有徐家。
白子清雖是白家嫡次子,可若論尊貴,比起當年的嘉興侯府世子爺徐璈也不差什麼。
白家傳承數代延續至今,族中子弟也都是國之重臣,跺一跺腳便可讓京都的大地抖上三抖的說法絕非虛言。
白子清出身大族,自己雖未入朝堂遊歷山川鄉野,卻年紀輕輕就是最年輕的狀元之才,在朝在野名聲不菲,是個最矜貴且深得聖上誇讚的人物。
這樣的人怎麼會在這個節骨眼上來蜀地?
自己與國公府的人從無往來,為何會突然起意想來拜訪自己?
白成仁腦中閃過無數雜念,在白子清逐漸玩味的笑中展顏一笑,大大方方地坐下說:“早不知白二爺在此,多有怠慢是我招待不周。”
“白二爺若是早些派人來傳個訊息,那我定是掃榻相迎好生禮待,也不至於讓你連口好茶都沒喝上。”
白子清不慎在意地笑著搖頭,不緊不慢地說:“說來也多是我的不是,與大人無關。”
“我本來是來蜀地領略一下山川風情,本無意驚擾大人,只是路過安城,見了城外的十里粥棚,想到故人難得一見,這才冒然前來打攪,只盼沒擾亂大人的安排才好。”
“十里粥棚?”
白成仁意味不明地眯起了眼,要笑不笑地說:“我聽聞城外粥棚是個叫三又糧莊的主家耗資所辦,此人白二爺認識?”
白子清想到某個人的催促,垂眼失笑:“恰是熟識。”
“我這老友最喜樂善好施,又貪戀山川之色,行蹤總是難定,若不是恰巧見了,我都沒想到會這麼巧。”
白成仁想到被自己圈禁在客棧裡的桑枝夏霎時無言。
白子清自顧自地說:“我聽聞老友初來蜀地多經歷了一番周折,全仰賴大人庇護才暫得了一方安寧。”
“雖說此舉有越俎代庖之嫌,可念在往日情分,我還是要對大人的周到說一聲多謝。”
“總督大人有心了。”
白成仁猜到白子清說的人是誰後,一顆心就宛如下了熱油鍋似的滿是煎熬。
怎麼會是那人?
拿了陳年河的信物不算,就連京都白家竟是也要為她撐腰?
那女子到底什麼來頭?
白成仁幾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