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來,他才後悔自己不該再耗費力氣,因為肚子叫得更厲害了。
「你水漂打得真好。」
他驚訝地轉頭,窘迫地對上那個女同學的目光。
這是班裡很活泛的一個女孩子,擔任宣傳委員的職務,辦板報、合唱比賽、詩朗誦,這類事情都是她組織安排的。
她叫裴雨。
「你一個人揹著炊具走了那麼遠,這算是我們班幹部們謝謝你的。」
她放下一個鋁飯盒,留給他一彎笑容,便離開了。
男孩開啟飯盒,發現這應該算是一個「拼盤」,有發糕、有酥皮點心、還有一些餅乾——是大家你一塊我一塊湊給他的。
那之後,他成了班裡的生活委員,漸漸融入了群體。
記得有一次音樂課上,老師在琴邊伴奏,學生們則成對練習跳交際舞。他只敢躲在牆角看他們移步和旋轉,確切地說,是看裴雨,他想接近她,哪怕是隻挨一下她的手指頭。
沒有童話裡的金色結局,他終究是繳不起學費,輟學了。
他知道給人當學徒能管吃管住,便投靠了一個姓白的廚師,嚴格來說,他是白師傅的學徒兼合夥人,因為白師傅也正處在創業階段。
他們一起挑扁擔叫賣,到富裕些的人家裡給人做飯,幾年來,沒睡過幾個囫圇覺。
閒時,他會回學校見見老同學,而裴雨依舊是那樣大方,每次見面,總會塞給他些什麼,或是幾斤糧票,或是些吃的。
他從未間斷地瞭解著裴雨的生活狀況,直接或者間接,嚐到了掛念的滋味。
直到他的第二個憧憬破滅,那便是裴雨結婚的時候——她嫁的是從孤兒院時起就和她認識的青梅竹馬,叫甘凌雲。
可誰曉得,裴雨婚後並不幸福,甘凌雲鬥毆入獄,她陷入獨自撫養女兒的困苦中。
金師傅沒有繼續講吓去,甘藍沉默著,又給他餵了一次水。
「但我還是覺得老天爺厚待了我,裴雨的女兒,現在就像我的親女兒一樣在照顧我。」
甘藍哽咽出聲,眼淚啪嗒啪嗒地滴落下來。
「你先前說,師父就是你的爸爸,我等了那麼久,你咋不叫啊?」
金師傅被針扎得腫脹的左手捏在床沿,掙扎地撐起身子,紅著眼睛問道。
甘藍覺得咽喉哽得痠疼難受,調整了好幾次,才抽泣著叫了聲:「爸……」
她扯了紙巾給同樣滿臉淚痕的金師傅擦拭,又聽得金師傅說:
「你沒上大學這件事,我一直覺得愧對你媽媽,所以當年才動手打你,不要記恨我。」
甘藍使勁搖頭,就著袖子往眼睛上抹。
「我不能再由著你,要給你你媽媽有個交代,所以聽話,找個靠得住的,早點兒結婚成家,不要再一個人苦了,曉得不?」
甘藍「嗯」了一聲,想了想,依舊說:「曉得了。」
病房外,甘凌雲失魂落魄地抓著頭髮坐在椅上,一旁安慰他的白芷,臉色也顯得有些勉強。
「甘叔叔,別太難過,金伯伯和甘藍的感情本來就深,加上他現在生病,甘藍肯定什麼都先順著他的意思。」
話至後半句,她已經不確定到底是在安慰誰了。
白芷是個懂事明理的人,她告訴自己不要在這種時候去計較,可理智上的通達事理,卻絲毫不能減弱她情感上的委屈和憋悶。因為甘藍的神情,一點也不像編造善意謊言時的樣子,似乎在一個根本考慮不到她白芷這個人的世界裡,而這個世界的名字,叫做服從。
她徑直走進病房,固執地把自己置於同一個場景中,在甘藍的肩上拍了拍,給她遞去幾張紙巾。
揹著將紙接過來,甘藍自擦拭了,目光始終定在膝蓋上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