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緊起身，親自把他給請進來，也有點不放心，這都什麼年代了，怎麼還有人穿著那麼原始的裝備來京城?

我多了個心眼，拱了拱手，用獵人的黑話問他：&ldo;這位師傅在哪兒跑山?&rdo;

他回應：&ldo;北邊，俺們是做炮手的。&rdo;

我說：&ldo;好，師傅是啞山還是響山?&rdo;

他說：&ldo;響山，俺們打前站的。五山老爺保佑，得了點禳子。掌櫃的收不收?&rdo;

我忙說：&ldo;收，收，快請!裡屋請!&rdo;回頭招呼著馬三，&ldo;馬三，快泡茶，拿我那屋的西湖龍井!&rdo;

馬三在旁邊聽我們說話，一句也不懂，眼睛都直了，這時候訕訕地去泡茶。

我想了想，又叫住他&ldo;別他娘泡茶了，去把我櫃子裡那瓶茅臺拿來!&rdo;馬三答應一聲，也看出了點門道，屁顛屁顛去拿酒了。

我們剛才說的是獵人行當裡的黑話，第一是套近乎，第二也是在確認對方身份，看對方是不是青頭、騙子，甚至是便衣。皮貨這行，好皮子多來路不正，明面上惦念的人多，暗地裡想黑你的人也多，搞不好就翻船了，不得不謹慎。

我開始問他在哪跑山，這是問他在哪打獵。他回答是在北邊，就是北方的獵人。這個不用問，看他那副行頭，不是大興安嶺，就是長白山那邊。大興安嶺的面更大。這幾年長白山開發旅遊資源，野獸少了，也就大興安嶺好東西多。&ldo;炮手&rdo;、&ldo;打前站&rdo;說的是狩獵時的分工，大山深處，往往是一群人合作圍獵，有人負責吆喝，有人負責斷尾，有人負責探路。沖在最前面對著野獸開槍的，叫做&ldo;打前站&rdo;。&ldo;響山&rdo;和&ldo;啞山&rdo;說的是打獵的流派。狩獵圈，簡單分為文狩獵、武狩獵。&ldo;啞山&rdo;一派靠下套子、陷阱、毒藥、弓弩，謂之&ldo;文&rdo;。&ldo;響山&rdo;是傳統的狩獵，一群獵人，帶著槍和狗，由&ldo;掌山師&rdo;帶領，在老林子裡進行大規模圍獵。&ldo;啞山&rdo;和&ldo;響山&rdo;敬奉的都是&ldo;五山老爺&rdo;，這是專門掌管狩獵的神，打到獵物，就是&ldo;五山老爺&rdo;保佑。

第3章 &ldo;老林子裡，啥邪乎玩意兒都有!&rdo;(2)

這人最後說&ldo;五山老爺保佑，得了點禳子&rdo;，這&ldo;禳子&rdo;就是皮子，意思是山神爺爺保佑，這次從山裡打了不少皮子，問我要不要?

這白白送上門的好生意，當然要!

馬三拿來酒，我熱情招呼他：&ldo;師傅，外面人多眼雜，咱們去裡面，哈了氣兒(黑話，意思是喝酒)&rdo;

那人把蛇皮袋扛在肩上，跟著我往裡走，卻搖搖頭說：&ldo;天矮，踩呀(黑話，意思是天黑了，要急著趕路，不喝了)&rdo;

這有些奇怪了，老獵人沒有不愛酒的。深山野嶺，荒無人煙，整天和野獸打交道，成年累月都見不到幾個活人，那份孤獨和寂寞，只有靠喝酒排遣。按說這賣皮子得了錢，也是喜事，肯定要多喝幾杯再走。他這樣急著走，讓人有些奇怪。

我想，壞了，這人該不會是傻子吧，也許打獵時被黑瞎子打壞了腦瓜子，於是試探著問他：&ldo;師傅，袋子裡都有些啥禳子?&rdo;

他把鼓鼓囊囊的蛇皮袋放下，邊解開邊說：&ldo;白腚溝、長脖子、踮腳子，啥都有!&rdo;

白腚溝是狍子，長脖子是鹿，在大興安嶺深處的原始森林，這兩個倒還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