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平從駕駛盤上方的鏡子裡看到白蕙的愁容,輕輕地問:“還在為失約難過哪?”
白蕙搖搖頭,嘆了口氣。
“別難過。今天的事,也怨我。繼宗那邊,我幫你打個招呼!”
“不,你不要管,”白蕙答道,“我只是想,我怎麼會變成個隨口說謊的人了!”
西平笑了。一面繼續開車,一面對著鏡子裡的白蕙說:“這說明,你已經脫離單純的生活環境,要面對複雜的社會和人際關係了。而只有在這樣的磨鍊中,你才可能脫去稚氣,走向成熟。”
見白蕙不解地瞪大眼睛,西平又說:“怎麼樣,要我論證一下嗎?”
第二天上午,天空在醞釀著一場雷陣雨,雲層低壓,閃電隱隱。白蕙早飯後就趕回了丁家。
丁家客廳變得很暗,只好開啟電燈。大家一時無事,都聚在客廳裡。
白蕙、珊珊和丁皓坐在靠牆的沙發上。白蕙拿著一本《唐詩三百首》正在和爺爺一起教珊珊背唐詩。
珊珊背中國舊詩的興趣不大,也似乎不如學法語來得聰明,常常背了上句忘了下句。於是爺爺就自己背一句,叫她跟著背一句。白蕙則在一旁講解詩意,希望她明瞭詩意後能記得牢些。但珊珊還是背了個亂七八糟。有時上句是“白日依山盡”,下句卻接個“疑是地上霜”,弄得丁皓和白蕙又好氣又好笑。珊珊卻還一本正經地學著爺爺搖頭晃腦背詩的樣子,更把大家都逗樂了。
西平倚在客廳的落地長窗前,眼觀天上瞬息萬變的烏雲,耳聽祖孫三人的笑聲,心中油然產生一種恬靜感。他忍不住想:看來,家庭氣氛是會隨著人而改變的。有了白蕙,這個家變得溫暖了。
但他立刻又想到:現在這些人頂多只能算半個家。如果爸爸和媽媽回來,會怎樣呢?想到這兒,他的心緒便不由自主地暗淡了。
一聲霹靂打斷了他的思路,幾顆雨點斜斜地打來,醞釀已久的大雨開始下起來了。他離開窗戶朝客廳門走去,心裡默默唸叨著:“抓緊享受眼前吧,將來的事,將來再去對付。”
丁西平正要離開客廳上樓到自己房間去,看幾份帶回家的資料,只見陳媽領著一個身穿紫紅色雨衣的人走進來。那人雨帽未摘,門廳裡光線又暗,陡然間他竟辨認不出來者是誰。
“西平,是我,不認識了嗎?”
原來是繼珍,西平趕緊迎上去。
“哎呀,你怎麼挑這麼個天氣出來?”
繼珍一面脫雨衣,一面頓著腳上的雨水,大聲說:“不挑個這樣的星期天,也見不著你這個大忙人啊!你看,我不是趕在大雨前面了嗎?我贏啦!”
“你呀,還是這麼任性。”西平接過她的雨衣,把它交給陳媽,一面就把繼珍往客廳裡讓。
繼珍一進客廳,稍稍環顧,首先就跑到丁皓身邊,親熱地說:“爺爺,好久沒來看望您老人家,身體可好?”
丁皓眯起眼睛,伸出手去,說道:“是繼珍嗎?這麼早出來,沒被雨淋著吧?”
繼珍又湊近丁皓,放大聲音說:“爺爺你身體可好?”
丁皓連連點頭:“好,好。你父親和哥哥都好嗎?”
“都好。爸爸成天瞎忙,叨咕了幾次說要來看你老人家,可就是沒時間。”
“繼珍姐姐,早。”珊珊插了個空,叫了一聲。
“唷,珊珊真用功,這麼早就在唸書啦!”
繼珍俯下身去,吻了吻珊珊的額頭,又從小皮包裡拿出一大塊巧克力,塞在珊珊手中。這才把臉轉向白蕙。
白蕙朝她友善地點點頭,輕輕地說了句:“繼珍小姐,早啊!”
只聽繼珍語調誇張地寒暄道:“哦,白小姐,早就聽我哥哥說,你在這裡當家庭教師。怎麼好久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