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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略顯疲憊地嘆了一口氣,說:“在我還是少年人的時候,我是一個理想主義者。”
他抬起頭。目光從每一個人的臉上掃過,然後越過他們的頭頂,彷彿看向更遙遠的未來、或者更遙遠的過去。
這句話竟然又令那些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的刺殺者們停了下來。有那麼一瞬間,他們面面相覷,從彼此的目光當中無聲問詢自己剛才是否出現了幻聽。
他……在做什麼?在說什麼?在這種時候?
緊接著他們聽到那位君王又說:“一個平凡的理想主義者。我所求的,只是安穩平淡的日子。”
“但後來我得到了這力量……我變成了一個擁有力量的理想主義者。”他被陰影遮掩的臉上似乎露出微笑。“你們知道,人一旦擁有了力量。就會想要得到更多。”
“再然後我殺死了一些人。該死的,或者不該死的。那時候我厭惡他們所做的事情,認為他們罪有應得,不值得憐憫。後來有些時候我會問自己,那是他們的本心嗎?他們本意如此——讓自己變成那種可悲可鄙的人嗎?”
“有些是的。但大多數不是。甚至我想在那些人裡,也有同我一樣的理想主義者。但他們向某些東西屈服了。”
李真將雙手隔在冰冷的扶手上,把目光重新收回到那十幾個人的身上,問:“你們呢?”
一個男人皺起眉頭,咬著牙問:“你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說這些廢話?是在求饒麼?!”
但李真微笑著搖頭,將手輕輕向下拍了拍、在扶手上發出輕微的“啪啪”聲——就像打斷一位恭順的臣子的諍諫那樣截斷他的話。
而那男人竟然真就情不自禁地向後退了退——在一秒鐘之後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隨即因為心中的羞惱而打算立即衝上去。但克勞迪婭?希弗竟按住了他。
“看看他要耍什麼花樣兒。”這高大的女人低聲說,“哪怕他想要拖延時間——也只會讓他更虛弱。”
其他人懷著奇特的心思認同了女人的建議。或許……他們也更想聽一聽——不是每一個人都有這樣的機會——這暴君在生命最後一刻所說出的辛秘過往。
“可是後來我知道我錯了。”那皇帝繼續平靜地說道,“第一次向現實屈服的時候,我以為這是因為自己沒有足夠強大的力量——我殺死了沈幕。”
“後來我得到了更加強大的力量。我做了很多事——我認為很好、很正確的事。我以為我可以將我的某些理想付諸現實。”他說到這裡,稍稍停頓。低頭,隨後又抬起頭,“但後來,我再一次屈服了。”
“為了我的理想主義,而不得不背棄這理想主義。所以……你們看到了現在的我。”
他沉默不言。
隔了幾秒鐘,在呼吸聲都顯得越發清晰之後,他忽然笑起來——彷彿因為可以一吐心中塊壘而變得暢快:“也許你們不清楚,我自始至終都知道你們的一號同志應決然在哪裡。是我,默許了組織的發展。”
這十三個人,瞪大了眼睛。
於是聽到對他們而言更具顛覆性的話語:“原本再過一年,或者兩年,我就將親手毀掉這兩個帝國。但問題是……安若鴻——你們所崇敬的那個人。”
皇帝身體前傾,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們:“你們覺得,他比我如何?用不著回答。我可以告訴你們——他也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但他的理想,絕不是很多人想要的那一種。”
“所以我可以交出我手中的一切,但絕不是他。”
“現在,你們還想將這件事繼續下去麼?”
他們面面相覷,又在彼此的眼中看到疑惑與不安。但高大的男人再次怒吼起來:“別信他的鬼話!”
他漲紅了臉,用盡自己的全部力量吼道:“殺